闻讯而来的其他几位当家,提着刀要加入战斗,但被大当家喝住。
沈雁归到底不是来找事的,她喊了声“桑妞!”,“你赢了!”
“果然是你!”
大当家落地,将春秋大刀往地上一扎,两步上前一个熊抱,“这么些年你死哪儿去了?叫老娘好找!”
一旁的几位当家和小妹们,瞧着方才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此刻又姐妹情深、如胶似漆,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咳咳——”
沈雁归搞不懂,明明自己比她高半个脑袋,她是怎么做到刚好用肩膀锁住自己喉的,“松手!桑妞!快松手!要死了要死了!”
“桑你个头啊桑!跟你爹的说了八千万遍了!要叫老娘大王!大王!”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菩萨貌、罗汉身,肌肉紧实、膀阔腰圆的山匪头子,真名叫桑妞呢?
她不喜这个名字,这世上知道她真名的,屈指可数。
方才沈雁归所用刀法,又都是破峰十八式,出自她自己之手,她自然能够确认沈雁归的身份。
桑妞一拳捶在沈雁归胸口,到嘴的话被另一句替代,“好软。”
她可不是夸人,“你大爷的,这些年练没练过?”
“练了练了。”
沈雁归捂着被她捶过的地方,不敢喊疼:十多年过去了,这姐下手还是一如既往得重。
“练了还这么软?”
桑妞捏着沈雁归胳膊、她的腰、她的腿,口中骂骂咧咧,“你大爷的,还不如九岁那年身板结实,这些年净当大小姐了?”
“昂。”
不是沈雁归实诚,是不承认不行。
桑妞:“……”
“你不是在永州当山大王吗?怎么来丽州当女侠士了?”
“说来话长,你呢?”桑妞搂着沈雁归的肩,拉她去林深的营地,“怎么找来的?”
“清早听说有土匪叫阵,听了些墙角,心下生疑,出来发现你信号没变,我寻着地上、树上留下的痕迹一路找过来的,倒也不难。”
“不难?不难怎么找了十多年?”
桑妞这句话竟有几分饱经岁月的沧桑感,她向几位当家介绍了沈雁归,“我姐妹!永州霸王!长枪无敌!”
斥候小妹抱着自己的刀,憨憨道:“比老大您的大刀还厉害吗?”
桑妞颇为骄傲,“那自然比不上我!”
二当家拿了壶水来,又用树叶包了两个硬邦邦的馒头,算是待客了。
“你让大家先去歇息。”
二当家带着众人离开,久别重逢的两姐妹开始互相交代未见面这些年的情况。
那年桑妞得知沈雁归一家葬身火海,特意叫人将那三具尸体搬上山,对着烧缩水的炭人研究了三天三夜,最终确定,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三位。
只是她也没有更多线索,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故人,只能在原地等着。
后来战火烧到永州,她带着姐妹兄弟离开。
“我记得你哥哥写得一手好文章,该是要当大官的,还想着去京城寻你们,可惜啊,城里城外转了几年毫无收获,后来便又在中南一带做了老本行。”
她那时候想,中南一带离京城不远,只要她做大做强,那玉面秀才向来嫉恶如仇,当了大官以后,未必不会主动请命来剿匪。
届时相遇,她还能送他个功劳,假装被他抓回去。
桑妞说着,像是忽然记起,随口问道:“你而今都成婚了,那你哥呢?”
她咬了一大口硬馒头,含糊不清道:
“你哥才貌双全,想必进京便被大家闺秀给抢了,现下该是连孩子都有了吧?孩子几岁了?叫什……”
“没了。”
“什么没了?”
沈雁归拔开水袋,喝了口水,“哥哥已经过世了,就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年。”
林子里的风明明还在吹,耳边却忽然没了声音。
桑妞又往口中送了口硬馒头,才发现自己的馒头不知何时掉了,她伸手捡起来,拍打着上面的尘土碎叶。
“当年一别,竟是永恒?”
沈雁归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姐妹的情绪变化,“家事回头再聊,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先发城的事情。”
桑妞还在拍着馒头,“百花春日宴?”
“嗯!我们和从前一样,一起将那些好人家的姑娘,全救出来!”
沈雁归朝桑妞伸手,桑妞往她掌心重重一拍。
啪地一声,沈雁归整条胳膊都麻了。
这一刻,她严重意识到自己近些年训练着实不足。
“来吧。”
桑妞将两个硬馒头重新包好收起来,起身带着沈雁归到沙盘位置,同她详细说了这两日的计划。
即便多年未见,她们仍坚信彼此为人。
“你总共就这么些人,怎么还要分成三拨?”
三当家需要带两个人留在原处,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沈雁归可以理解,她不能理解的是剩下的人分开行动。
“集中力量对付城中不好吗?”
“你才来先发城不晓得。”桑妞解释道,“申屠老贼和他的心腹副将都会来先发城逍遥,可军营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来先发城,这百花楼每年春日宴前夜,便会挑选一批姿色尚可、服从性高的女子,送去军营。”
难怪他们到处搜罗,需要那么多女子。
沈雁归:“只这两日,还是……”
“只这两日?”桑妞冷笑,“大小姐当久了,忘了世间险恶了?送都送去了,只要还有口气在,自然是留在军中。”
沈雁归想到八万将士与几十人的配比,不免心惊胆战,“摄政王掌军之后,明令禁止营妓,他们竟敢直接往军中送良家子?简直放肆!”
“我听你言语之间,倒是对摄政王多有维护,你可知那申屠老贼,是摄政王的人?先发城到如今局面,都是摄政王干的好事!”
桑妞擦着她的春秋大刀,“老娘早晚有一天将姓墨的脑袋砍下来,当便盂用!”
沈雁归:“……”她记得方才自己明确说过,墨承影是自己的夫君来着。
“不是,妞,你晓得摄政王就是墨承影吧?”
“自然!”桑妞将大刀往前一送,“杀的就是他!”
“我夫君,你也要杀呀?”
“哎哟,我的傻妹妹,那狗王爷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怎么还糊里糊涂的?他是不是给你喂药了,你对他这般坚信不疑?”
桑妞上下打量着,一脸恨铁不成钢。
“不是……”
“还不是?他将你骗到这个地方来,便是想要彻底毁你的!”桑妞拍着沈雁归的肩,又捶着自己的胸口,“放心,哥哥没了,姐姐在!老姐妹誓死护你周全。”
这……这误会可大了。
沈雁归只怕解释不清,回头城中相遇,她的大刀直接去削景明的脑袋。
“他没有……”
这话还没说完呢,斥候小妹风风火火跑过来:
“不好了——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