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只脚在正在第三石阶,一只脚顿在第二石阶上,过了很久,我转过身看着他,“是,我是喜欢他。”倏而又加了一句,“所以你不要碍着我的路。”
我从没有对人说过这样的狠话,哪怕是宫里欺负我的小宫女,我也睁一只眼过去,可是破天荒,我这样伤他的心,说出口,行至几步我便后悔,但是我不敢和他道歉,更加不想让他以为我心软,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晚饭多做了一些,殿下和即墨缈以为博端格会在此处用饭,下人却禀告说十三王已经走了。
殿下问我,“今日怎么走得早?”
“不知。”我的手指在桌子上画圈。
即墨缈看我,我怕她看出我的异常,更怕她看出我的慌张从而猜出博端格和我的事,于是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好饿。”
眼睛瞟着桌子,就是不和她对视。
殿下不再多问,即墨缈的眼睛却总是从我身上扫过,我故意和她说话,“今天街上有人卖螺丝。”
“是吗?”她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对啊,我本来想要买一些。”
“买那个做什么,又腥又脏的。”殿下说。
她必定没有吃过蒲池里的螺,夏天的晚上去池边的石头缝隙捞一木桶,打了清水浸一天,吐吐沙子和泥,我和哥哥经常在晚上没有宫人的时辰,偷偷摸过去,那池子里的水深,听乳母说,里面早些年淹死个美人还是良人,平常没有人去,嫌晦气。哥哥却不以为然,对我说,这宫里哪处没死过人?
哥哥怕我掉里面出不来,让我在岸上提着桶,他在石头边上扣螺,捡到了就丢到岸上,有时候还能找到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螺,我就在那里等着接到桶里。乳母拿火烤了吃,加上点盐水,简直好吃得不成样子。
殿下和我说话,叫回了我的魂,“多吃点这个,你还长身体呢。”殿下给我夹了块肥厚的松鼠鱼,“你最近长了个子,回头和祝冬去做几件新衣。”
我点头应答好,“那下回咱们一同去,年底了,都要穿新装,里外都要新。”
即墨缈说,“是啊,都要换新的了。”她垂下眼眸说。
我总觉得她说的不是衣服,但她指的是什么我又不知道,或许是——鞋子。
祝冬和我晚上去净池边。
即墨缈正是小日子,泡不了净池,我们两个也就没有叫她。
我下了水,胳膊伏在岸边,怏怏不乐。
“你今儿和他怎么回事?”
“什么?”我作傻。
“他手上的齿痕,下车袖子一甩我才看见,那能不是你?”她帮我给头发擦皂粉。
“冬儿,”我有点不安,“你说……”
“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雨师乘歌?”她试探我。
“我……”
她可真直截了当。
“不喜欢?”
我立马接下话,“喜欢。”
“我就知道。”她说,“那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我叹息。
我回了南魏宫中,以后出嫁择婿事宜都是宫中大妃做主,陛下都不认得我,自然也不会费心为我赐婚,左右撑死了嫁一个从三品内阁臣,好一些的翁主里嫁于正二品左右仆射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甚至没想过告诉雨师乘歌,反正他从来没有用心听过我说话。
“他,说不定是个好归宿。”祝冬说,“东胡皇子,虽说不是太子,以后却怎么也不会吃了苦,云端里活着,只是若做了妾侍,往后便得艰难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