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媚毕竟已逾四十,思考问题要比殷立周全。
她认为太后处理这起凶杀案件略显马虎,虽然殷立是清白的,但齐人不服,最终恐会埋下隐患。别的不说,齐国势强,殷地弱小,倘若此案最终查无结果,恐惹怒齐国公,届时他以此为借口兵伐殷地,谁也拿他没法。
所以她把忧虑跟殷立说了,叫他务必折腰,前往齐府。
不管怎么说,王盟临死前跟殷立起过争执,这是事实。
正所谓死者为大,殷立此时前往齐府吊丧,一来算是给王盟的亡灵赔礼道歉,消泯此前顶撞争执之过;二来借吊丧赔礼之便,让齐宛柔消气,打消她对殷立的怀疑。
经燕子媚一说,殷立觉得兹事体大,不去还真不行。
计议拟定,于是当晚便跟燕子媚、典星月来了齐府。
可是走到齐府门前,殷立又犹豫了,说道:“我去吊丧,为了咱们殷地,我受点辱没什么,只是那齐宛柔恨死我了,我就怕我哭也好,磕头也罢,她都未必消气。”
典星月也道:“是啊,她若不肯消气,吊丧岂不徒劳。”
燕子媚笑道:“怎么,你还想打退堂鼓么,你不去也行,如果有一天齐国攻打殷地,可别怪姑姑没有提醒过你。你不是寻常百姓,有些事就该能屈能伸,这一点你比你爹差了一大截,假如这事换做你爹,他早找个理由趴在王盟棺盖上哭得死去活来了。你也别往坏处想,你吊丧是做给齐国公看的,齐宛柔就算不肯消气,也不打紧。”
殷立双手抱了抱后脑勺,舒展舒展心态:“去就去。”
他眼珠转了转,指着典星月的手又道:“你掐掐我。”
典星月眉头微挤:“好端端的,干嘛要我掐你。”
殷立薅住她手,往腰上一放:“姑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是我爹,早找个理由趴在王盟棺盖上哭去了。可我眼睛干,哭不出来,你只管掐吧,掐得我越疼越好,最好掐出眼泪来。”
朝夕相处的,典星月哪肯下手,掐他还不如掐自己呢。
燕子媚朝她点头:“掐吧,眼眶有泪,倒显得真诚了。”
听子媚姑姑这么说了,她才咬咬唇,手指运劲掐起来。
殷立咬牙忍着,直喊用力,忍到最后脸部充血,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为了殷地免遭战祸,什么样的疼他都能忍,谁叫自己倒霉,跟谁不好,偏跟一个短命鬼起争执。
等他准备好了,燕子媚挥挥手,三人并肩进了齐府。
齐府没有设置灵堂,只是把棺材临时摆放在大堂正中。
王盟身为齐人,客死异乡,自然是要运回齐国安葬的。
齐宛柔打算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就派家将护棺回国。
故而各国外使都早早到来,集体默哀,全当送行了。
整个齐府灯光昏暗,阴风阵阵的,家将和奴仆无不像死了亲爹似的,时不时响起一声阴森的鬼哭声。前来吊丧的各国外使,分坐在大堂两侧,没人出声,即使说话也都是咬耳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