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玲换上了专门准备的白色碎花连衣裙,走到大厅时,爸妈和弟弟都在,正一起看着电视。自己买来的香蕉曲奇饼包装都没拆开,孤零零躺在茶几一角。
捋了捋背包带,梦玲小声说了句出去见朋友之后便走过一片沉默,到了玄关。妈妈看着电视忽然说:“有个记者来找过你,给你约好了时间,今天下午去见他一面。”
小兰刚穿上白色的凉鞋,抬起头,眼中有些不解。“什么记者?”
“好像是关于你的新书的事。”
“可是我没有写什么新书。”
母亲脸色有些不自然,弟弟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道:“我以为你会写新书,就说你在写了。解释起来又很麻烦,你自己和他说呗。”
梦玲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这样……如果觉得麻烦说不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这样答应他,我该怎么和他解释。”
弟弟一脸不耐烦,好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般。“哈?凭什么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要不是你我就不用在做题的时候遭到什么狗屁记者的骚扰了。有不满你就别让他找到这儿不就完了吗?”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不通。比起说慌,说不知道不是会更好一些吗?”
弟弟生气地说:“谁说谎了!14岁写了一本,两年后再写一本谁想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吧!你要是写不出来也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小龙说的没错。你身为长女,要是多少有点责任感,就该写新书了知道吗?现在小龙在学校不比一般孩子,上次全国数学竞赛拿到第一之后,走到哪里都有人会认出来。
过两年上了高中,他变得更优秀的时候,你如果还是现在这个模样的话,知不知道会给弟弟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身为姐姐,你应该感到愧疚知道吗?”
梦玲哑口无言。离开家后,有些失神地走在路上,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脉,她渐渐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去爬山。
忍无可忍的逃离。这是初衷。是一切的开始。
曾经她都学校受到的校园暴力,让她几乎每天都活在不见天日的绝望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排泄这种负面情绪,于是她只能选择忍耐,但是,这却也有着限度。
在不断被欺凌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张悬在的话,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吧。
但是梦玲很清楚,她不能回家。那个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父亲,绝不会听她的解释,还会愤怒地咒骂她一顿,把她重新赶回学校。
她违背了那些人,等待她的只有更加疯狂的欺凌。不容许反抗的气氛会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挣扎。
梦玲逃到了一座从来没爬过的山上,漫无目的,心怀恐惧手脚并用地爬着。她听着细长的树枝被风拂动,像幽灵一样晃来晃去,发出诡异的声响;
她见到一些看不清身影的漆黑动物迅速穿过眼前,发出稀稀疏疏的动静;她看到那些斑斓的光点如粉雪一般飘落,有些落在她的发丝上,有些落入大地,化为尘埃。
梦玲泪流满面,无助地低泣着,咬着嘴唇往上爬。她恨这个世界不能给她一个让她安静长大的环境,她恨那些她无数次用真心相待的人不愿给她慢慢长大的时间。
不知不觉,天空泥云聚拢,下起了暴雨,林间有灰色的狂风呼啸。仿佛在嘲笑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错的。
“你不该这么软弱,你应该站起来,给那些家伙还以颜色瞧瞧!”
仿佛都在这么说。班级的领头军团不屑地望着他,父亲不满地瞪着他,老师一脸厌倦地摇着头。回过神,梦玲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坚硬潮湿的山洞之中。
或许,张悬会用悲怜的目光看着她,对她伸出那只手,带给她一丝熟悉的温暖。
“欺凌……我决不会输给该死的欺凌。”她小小的,白皙的拳头,不断的砸在坚硬的石壁上,哪怕变得血肉模糊,她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收敛。
最终,梦玲咬着牙,脱离的靠在石壁上,有水珠轻轻滴落在她的额头,眼睛,胳膊。水珠清澈冰凉,也许是精灵的眼泪。
鲜血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流下,滴落,被水滴形成的溪流稀释,流向山洞看不见尽头的蜿蜒深处。一股仿佛要将她内脏都掏空的空虚感充斥脑海。
梦玲靠在石壁,泣不成声。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张悬,真的好想你。真想和你两个人就那么逃到谁都不知道地方,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我不需想无聊的事情,不必挤出不想露出的笑容,只要静静守望着你,等待你擦擦汗,来牵我的手就好了。
张悬,你坚定的身影,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啊。
“怎样才能见到张悬,怎样才到支撑到再次见到他呢……山洞,你知道吗?你愿意告诉我吗?”
梦玲似乎渐渐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视线模糊。她的声音在山洞回响,如圣女虔诚的咏颂。
下一刻她睁开眼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靠在石壁上。看向山洞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朝她招手,让她前进。
人死了之后,据说灵魂会离开身体。那现在她是死了吗?梦玲这么想着,但却不觉得恐惧。反而一阵轻松。这是个无人知晓的山洞,就算死了,也再不会有任何人找到她,让她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