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了,有一段时间没回来,没什么喝的。”
“没事,你爸妈是住在外地吗?”
柏风琴笑了笑,道:“也许吧,说不定到国外了也可能——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一直是奶奶把我带大的。前两年奶奶去世之后,我就自己住了。”
狂军一怔,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柏风琴,心中不禁对这个女孩的坚强印象更加深刻了一些。
“那就聊一聊又苦又涩的现实话题吧?反正也是闲着。”
柏风琴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情太久也想不起来了。最近比较记忆深刻的事情的话……应该是把钢琴卖掉的事情吧?”
狂军道:“你会弹钢琴?”
“嗯,我很喜欢钢琴,你就是让我三天三夜不停地弹我也乐此不疲。”
狂军好奇道:“那你干嘛要卖掉呢?”
柏风琴起身,打开电风扇,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侧着身子凝望着狂军。
“缺钱嘛。生活费,学费,这都是要白花花的银子的。特别是学费,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就托赵卓找人把钢琴卖了个好价格,学费就姑且算有了着落。”
虽然她讲得很轻松,但狂军听着却还是有点揪心。
“你爸妈就不给你寄生活费吗?”
“都快近10年没联系了,怎么可能会寄钱过来。而且就算他们寄,我也不要,从陌生人那里拿到钱来用,不觉得莫名其妙?”
“那你生活费怎么办?”
“打工啊,平时在餐厅打工,实在缺钱就到酒吧兼职两天。那地方的钱倒是好赚,小费接连不断地来,就是时间太晚了。”
狂军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呆然看向侧躺在床上,宁静地对他诉说的柏风琴。
柏风琴微微笑了笑,旋即对狂军招招手,轻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空位。
“啊?”狂军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个空位,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又轻轻拍了两下,还歪着脑袋可爱地眨了眨眼。
狂军慢吞吞地走过去,犹犹豫豫地坐在了床边,一股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瞬间充斥在了周围。
柏风琴忽然没了动静,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茶几。
狂军试探地触碰她的指尖,没有反应,悄悄探进去,轻柔地扣住了她温暖柔嫩的手掌心。
柏风琴瞥过眸子,默默望着他。狂军的心脏突突跳着。
但不一会儿,柏风琴也无声回扣住了他的手掌,纤细的手指触感清晰,狂军心里暖暖的。
狂军低声道:“你为了生活费去夜场工作不累吗?我还是不希望你这么做。”
柏风琴道:“偶尔罢了,能不去就尽量不去。”
“我没别的意思,希望你别误会——赵卓那个家伙,他不知道你的情况吗?”
柏风琴笑了下,“你是想问他给不给我钱吧?我和他是打小就认识的,我的情况他当然也清楚,有钱之后也经常给我汇钱。
一开始我也要了一些,但之后,我就没再要了。怎么说呢,宁可把脑袋里的螺丝拔掉,去酒吧忍耐一个星期,我也不想再要他一分钱了。”
“因为他变了?”
“对啊,他变了。钱不再是正经渠道来的了。收保护费,敲诈、倒卖盗版产品、小规模的地下赌场、催债、放高利贷,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干的事情比屎壳螂都干净不了多少。
什么叫这都是为了加入家族必不可少的磨练——你再磨练个十辈子好了,也永远进不了电视里出现的那些风光无限的大家族。”
狂军好奇道:“加入家族到底有什么好处让他那么着迷?”
柏风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20岁、小学毕业、家里穷困潦倒、生在梁明村。结合一切的条件来想,唯一能迅速摆脱贫困,成为人上人的捷径,也许除了加入家族就再没别的路了吧。”
狂军默默望着柏风琴,问道:“你呢,赵卓的理想是加入家族,改变人生——虽然我觉得他已经走歪了。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柏风琴叹了口气,“何止是走歪,他已经在自欺欺人了。曾经自己最不屑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做了个遍,就算最后能加入那个红蛇家族,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我的理想,能不走歪安稳过完一辈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狂军看着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隐隐察觉到她并没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但也没有去刻意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力把最珍贵的那个东西,埋藏的自己的心中。
又呆了一会儿,夜幕缓缓降临,狂军决定离开。
柏风琴依在墙上,看着狂军把鞋穿好,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