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靖喃喃自语般,但旋即又笑开来,薄唇弯出一个恰好的弧度,哪怕狼狈如斯,依旧掩
不住的贵气。
他道:“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洛娥,就算你还要走,打断你的腿,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永远不会……”
已是末路穷途,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深究下去。
但我极是享受着这一刻。
至少,这一刻,我们谁都没有谈及曾经过往的种种,就像还是在药王谷的时候,我捡了一个少年。
少年他总爱板着一张脸,用那张倨傲不羁的脸逗我开怀,然后他说我笑得像个傻子,我也引他笑,他笑起来时像是一弯新月,清清淡淡的,轻轻地悬在空中,美好而皎洁。
我手上的脓疮未散,荣靖便每日夜里给我捂着,免我再受寒冻,是以我对他每日受刑的苦痛更为的了解。
他伤得重时,手脚就冰凉,虽然比我的热,可我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他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因这份温暖,冬天很快的就要过去了。
春日至。
那窗扇外已听闻得归巢的鸟儿唧唧喳喳,有时它们停在窗上休息,喙上衔的枝条掉进了牢房里,有的上面还生了新鲜嫩叶,我推测应该是雏鸟叼来的,老鸟深谙此道,不会采这样的韧枝。
我拿那枝条去驱赶房里的老鼠——气候暖和起来,就连躲在洞里的老鼠也不安分了,深夜出来觅食的时候,有时调皮的尾巴一扫,就扫中我的脚心,惹我大半夜惊醒,再睡不着,便只能睁眼看枕边人极为安稳的睡相。
许是病糊涂了,荣靖病好了以后,天渐渐的暖和,我手上的脓疮也有所缓解,但他还是喜欢抓着我的手睡去,挣也挣不脱。
然而他每日要受刑罚,我不好去扰他的睡眠,也就未曾深思,任由他去。
但也因此,所以我将他的眉目都记得深刻。
夜太漫长,也太过无聊,看着他,就喜欢描他轮廓,他呼吸时鼻翼轻微的扫动,上面的绒毛随之起伏,鼻沟处有一个细小的伤口,许是无意中伤到的,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透过窗扇透射的清冷光辉,我却将之看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的每一寸地方,我熟悉得不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又有一只老鼠窜了出来。
说来奇怪,牢房里只有一个老鼠洞,只因不知道它通往何方,所以我懒得去堵,况且每日里驱赶老鼠,已经成了我消遣的方式,我便更不想去堵了。
荣靖端坐在那里,见我自得其乐,偶尔展颜一笑。
倏然,他喊住了我:“别动!”
我心下感到怪异,但也听话,就弯着腰不动,等着他上前,三下五除二,动作迅速利落的揪起那只老鼠。
老鼠还在张扬舞爪的挥舞着它的爪子,我最是讨厌它的尾巴,每夜里来骚扰得我不得安宁,于是禁不住一个弹指过去——
呀——
这叫声是我的,因为我还未碰到老鼠的尾巴,荣靖已将老鼠提了起来,另一手一个弹指落在了我的脑门上。
“别调皮。”他道,随后目光扫视一周,见得无人,放下心来,打我头上取下用来挽发的一根粗劣簪子,直接就剖开了老鼠的肚子。
我被骇得一愣一愣的。
荣靖笑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