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靖似乎顿了一顿,也没思想好的模样。
须臾后,他才道:“念在她是初犯,你又已轻责过她了,那便赏她二十大板,再让她跪在绛云殿外向你赔罪。”
“如此这般,你可还满意吗?”
如何能不满意?
二十大板……
虽不至于伤了性命,可到底也是重伤,帝王又这样的给她面子,林染衣的满意溢于言表。
她几乎快掩不住那语中得意:“臣妾多谢圣上垂怜。”
荣靖此时才堪堪放下了我,将我交到了福如海的手中,再由福如海将我押到刑凳上去。
不知是不是荣靖下的令,还是林染衣交代了下去,这些行刑的人,使的力气都极大,道道用在了痛点上。
与此前所受的鞭刑,几乎没有二致。
我咬着牙硬挨了过去,没有如他们的愿,喊出一句——掌心的痛楚在不断地扩大,在原先的伤口之上,又遭我捏着刑凳时撕扯开,凳子上的倒刺扎了进去。
一时竟也分辨不出究竟哪里更疼些。
此前我亲自去宣读荣靖的旨意,司宝房的那些人打了三十大板,那时我便觉得杖刑的过程太过漫长。
及至了自己的身上,才知果真漫长。
漫长到不知岁月几经轮倒。
只是在二十大板结束之后,他们便将我拖到了绛云殿的门外,而宫女掌灯打划火石的声音传来。
竟已经开始入了夜。
荣靖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来是选择宿在了林染衣这里。
福如海朝我说道:“圣上有旨意,姑娘要在这绛云殿外面高声认罪,直到圣上觉得满意再行决定姑娘还要不要继续受罚。”
非但要我跪着,还要我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责。
不仅让林染衣满意,也同时向诸后妃宣告,他对林染衣的维护。
荣靖该是有多宠林染衣?
浑身都疼得厉害,却也不及这一刻,突然便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如此宠爱一个人。
从前的赵婉婉可堪说是做戏,但如今的林染衣,荣靖根本没有做戏的必要。
他已稳坐皇座数年,朝中该肃清的一切都已解决,不可能是为了拉拢朝臣而这样对待林染衣。
即便是为了拉拢,第一个,也不该是林染衣。
林染衣之上,还有二妃一嫔。
若是荣靖只是单纯想要均衡势力,便该是从二妃处开始。
何以会轮到林染衣捷足先登?
原因恐只有一个,兴许,荣靖开始觉得,林染衣这样的女子,怕是比我这样不知好歹的玩宠要好得多。
他可以再不必将心思花在我的身上去。
这原是我最想乐见的场面的,可到了真正见识时,心底却莫名的难受。
仿佛有人在心口塞了一团棉花,分明应该是充实的,但向心口一按,却发觉那里空落落的。
彷若有人瞬间将心脏剜去了。
空荡荡的,就有风丝丝地穿过,发出奇怪的笑声,似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的自私。
明明是自己放手,也希望别人放手,可最后,竟连对方将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都受不了。
果真矫情。
只是——
从前荣靖也对赵婉婉很好,我虽嫉妒,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情感。
只因这一次,或许他再不会是那个专情于一人的痴情王爷,而是后宫粉黛三千的帝王。
一个帝王,三千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