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心倏地狠抽了一下。
我按捺下心腔中的微疼,一边回答着他,说道:“无怨,但是挺不甘心的。”
同时悄然挪了挪手掌,想要多替他承担一些。
“不甘心什么?”
哑子自然而然地同我接着话,一步步诱着我将剩下的话说完。
像是多年的好友在一起叙旧,言语间没有半分的陌生感觉。
我竟也不排斥他这样的话。
或许真的是在这里待久了,时刻面临着生死关头,所以也慢慢愿意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明明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展露眉头,只要我继续下去,就能够将之弄得一清二楚的,还有些人……”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机会自己还能不能拥有。
我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知道荣靖的下落。
知道在我亲手给他递了一把刀入胸膛后,他的确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但我还是想要再看一看他。
还有别的许多事情。
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又有太多的纠葛仍然存在,并未因为我如今的现况而消失。
而我天生偏是一个热爱多管闲事的人。
尤其在事情还与我有所牵连时,我便更是想要去将其亲手解决。
如今因为这么一个意外,所有想看的人
想做的事都或全部见不了做不了。
如何能够不甘心?
此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走向衰败,也晓得自己可能在某个瞬间,就会彻底地倒下去。
然后从此与这个世界的一切无缘。
那时起,我就是不甘心的。
但像如今这样满溢的不甘心,却还是在方才,在哑子问了我之后,才慢慢加强。
而后隐约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执念的东西。
“只是这个机会渺茫得很,虽则可能我侥幸从这里出去,也还是遗憾。”我自嘲道,“但若就葬身于此,那遗憾必然更大的。”
久久不闻回应。
哑子似乎在沉思,脑袋歪在我颈间,呼出的气息渐渐地有些缥缈。
彷若这个人忽然就不在我的身边。
而我所感受听到的呼吸声,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心慌。
没法儿用眼去看,只好以言语试探。
我反问他:“你难道就没有心愿未了吗?一朝丧命在此,你就没有丝毫的牵挂吗?”
我看不透哑子这个人。
不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做一切事情的动机。
我总是对他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一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便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与荣靖有关。
在从他手上拿到玉髓膏的那一刻,我无比坚定着他与荣靖必然有着密切的关系。
甚至于后来几乎就拿他当作了荣靖。
也许当真是疯了。
我不知道那时自己是怎么想法,只是一味地认定。
认定了荣靖改换这一副面貌来捉弄自己,报复自己。
便是现在,我都会忍不住去想。
他会不会真的是荣靖。
报复也好,其他的也罢。
只要……只要证明他这个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可是荣靖死了。
我亲眼见证。
且荣靖为何要帮荣治,又要如何心态,才能够在我面前,谈及自己“已死”的消息?
哪怕心底如何多想,理智都会将自己不切实际的一切幻想悉数打破。
有了这个清醒的认识,我几欲控制不住自己颤栗的身躯。
须得要张大了嘴,竭力将胸口的那团怪气呼出,才能稍稍缓解。
却也因双肩暂时的抖动而造成土石掉落。
脑侧的手一动,不动声色地替我挡了那土石。
哑子不答反问:“你的遗憾,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