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亦寻了个矮凳坐下,如此一来,就比我矮上半截。
他说话时,须得稍仰着头,视线才能够与我交汇。
“若不是微臣,只怕姑娘会不放心。”
他专注地看着我,黑白异色的眼睛里依稀可辨出里面倒映的身影。
不等我答,他又道:“若是他当真因此而丧命,姑娘会不会觉得微臣是故意的?”
我一手探了哑子的脉象,确定白子墨所说的无误。
的确是将感官给封住了。
听到白子墨的话,我狐疑地瞧他一眼。
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姑娘可要知道,嫉妒乃是人之常情,可并非是女人才独有的。”白子墨如实解释道,“所以姑娘若是对一个人太好,微臣会忍不住起杀心的。”
他说得诚恳极了。
可我听完却是冷嗤:“白子墨,我不杀你,是有恻隐之心没错,可也不代表,我不会杀你。”
我直言不讳,对自己的心思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既然廉庄一死,白子墨便也活不成。
那么反之呢?
白子墨显然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
笑的笑话似的,眼睛都弯了弯。
“姑娘趁早把算盘收起来为好。”
“为什么?不试一试,谁又知道不会起作用?”
这件事情的可行处与不行处,我都曾仔仔细细想过了一遭。
也并没有要白子墨来尝试的打算。
只是现在,我倒真切有几分想要知道其中秘密了。
主副之联系与诧异,实是神奇而又诡异。
白子墨认真地看着我,仍旧一副了然样子,好似对我的打算揣测得一清二楚。
但他还是替我解开这其中原因:“姑娘听说过主人死了,奴隶跟着殉葬的事情,可曾听过,有主人来给奴隶殉葬的道理?”
他自比为奴隶,说得简单易懂。
我只觉眉角一抽,情不自禁问道:“你与她,不是同一个人吗?”
“微臣说过,廉庄是微臣,亦是主人,最重要的,是主人的身份。”白子墨谈及廉庄时,还是会浮出几分惊惧之色。
他道:“主人一旦亡故,鬼医世家不复存在,微臣依附鬼医世家而生,自然是活不了。”
“树无丝萝仍可活,丝萝失去支撑,便只能落得一个死亡下场。”我不由接过他的话。
也对他与廉庄之间有些更深的认识了。
副体并不是必须要存在的。
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许在最初出现之时,就只是为了让主体不那么无聊而已。
毕竟鬼医世家向来只有一脉留存,子息单薄得很。
但一旦主体死去,副体存在于世上的意义也就此没了。
主体不会让副体活着。
我不知道这其中要怎么牵引,才能够出现这样神奇的关系。
但是白子墨也没有必要瞒我。
若非必要,我不会对他动手。
听了我的解释,白子墨毫无讶异之感。
似乎早已经知道,他这么明显的话,恁是谁,都会猜得出来的。
他轻轻笑了声,说:“所以姑娘打这样的算盘,很是没有必要。”
“而且,若是姑娘想要救哑子,还须得要靠微臣,微臣不信姑娘会这样轻易放弃。”
他话说到点子上去了。
关于他与廉庄之间,我并不愿意多加插手。
因为结果已可预见——廉庄必须要死,白子墨亦难逃此下场。
我轻垂眼睑,微微将视线移到了哑子身上去,问道:“该要如何?”
只怕白子墨就等着我说出这句话来。
若否,早在我昏睡的时候,他就可替哑子医治的。
一直等到现在,无非就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