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野风肆虐,风声空洞,穿过林叶间发出的声音有如鬼魅哭嚎,无端端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禁不住将身上衣衫裹紧了些。
白子墨紧随着我,见状,将自己大氅接下披在了我的身上。
“最后一程,姑娘竟然不送的么?”他问。
我只觉得两眼胀痛,里面似有无数沙石磨着,疼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耳力还算是敏锐。
听罢,我也只是说道:“他不会希望有任何人去送的。”
他是谢梅,是凡事都为他人考虑的谢梅,从来不舍得身边的人受一星半点儿的委曲,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出去。
人世的最后一程,应当是留给他自己,让他为自己而活。
白子墨今夜格外的安静。
我顿住脚步,偏过头去看他,忽地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问:“你替我去采摘琰霜花了?”
我只能尽量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清阁里的谢梅。
白子墨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腿,笑说:“姑娘若是不弃嫌,可以坐在这里。”
我没理会他,仍旧兀自站立着。
视线落在白子墨单薄的衣衫上,想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当下便欲取下归还给他。
岂料白子墨反应得快,“姑娘身子纤弱,微臣觉得夏风凉爽,姑娘只怕禁受不住,还是姑娘披上罢。”
也不知为何,虽快要步入盛夏了,我却仍觉得身子发冷。
许是觉得难过,许是真的这副躯体衰颓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才这般虚弱。
是以我也就不多加推脱,复又
将方才的话重复问了一遍。
白子墨闻言挑眉笑道:“姑娘是在担心微臣么?抑或是说,姑娘终于看到了微臣为姑娘所做的一切?”
“我会死。”我抬眸瞧住了他,看到他眼里的期许,但我心底却平静得很,“白子墨,你救不了我。”
“没有试过,姑娘怎么能够如此肯定?况且姑娘太不信任微臣,着实令微臣伤心。”白子墨神色镇定,没有丝毫的波动。
我但抿紧了唇,没有选择开口,只是将自己的手伸出。
我微抬着下颚,示意他自己亲自查检。
“你纵然搜罗尽天下医书,纵然天赋异禀,本事高超,但是对于一个心脉渐渐衰弱,五脏六腑呈无法挽救势态的病患又当如何?”
在他认真把脉之时,我轻声将自己的状况说出。
白子墨搭在我腕上的手一顿,默了片刻后,他方淡笑着勾唇道:“姑娘同微臣打一个赌罢?”
“赌什么?”发觉自己似乎说得太过痛快,于是不由得又在他的笑容下又添上一句,“若是同廉庄他们三人那般无聊的赌约,那便不必说了。”
“那个赌约……姑娘觉得无聊?”岂料白子墨突然问道。
我怔一怔,没反应。
白子墨笑道:“荣治下不了手取荣靖的性命,却想要让荣靖饱尝世间至痛,所以定下这个赌约,而荣靖……”他话声停顿了下,转而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动,面上却波澜不兴。
白子墨收回目光,接住了一片落叶,手指把玩着叶脉,边玩边说:“微臣料想,他是想要来一测姑娘的真心……但显然,姑娘让他失望了……”
话语不轻不重,却恰好每一个字都化作棒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心口。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或许有对荣靖这样试探揣测的幼稚行为感到讽刺,或许有自己竟然让他失望的无措感……
有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得人发慌,脑海中尽是那一双冰冷失望的眼眸……
良久后,我才迫使自己忽略掉这种扰人情绪,眸光微沉地盯着白子墨,问:“那你想要赌什么?”
“哈!”白子墨了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自得得厉害,“就赌微臣能不能救得了姑娘罢。”
“如若微臣失败了,输了,就会自觉离开姑娘的身边,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尽。但若是姑娘输了……”
“你待如何?”我问。
白子墨扔掉了手中残叶,“唿”地一下站起,顿时比我高上许多来。
他将话一字一句地清晰道来:“若是姑娘输了,就爱微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