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好。”
小白脸利落的包扎伤口,乔然懵懵地念叨:“我是个孤儿,仅有的美好记忆是福利院里来了只猫。我记得那是只狸花猫,小小的、软软的。它谁也不亲,除了我。那年我七岁。我是福利院里…额…最不幸运的孩子。那只猫的偏爱,说实话,支撑了我好一段时间。”乔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明明是平静的语调,她脑子里的场景却是送别:她追着火车,而这个小白脸隔着火车上几层的玻璃,听不清,看着甚至朦朦胧胧的,她还摔了一跤——
小白脸眼神飘忽。
“我就在你面前。”
“哦,为什么说这些?”
“我是没什么好记忆的,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那你为什么要划伤自己?”
小白脸沉默了。
乔然也不说话。
许久,他清清亮亮的声音才穿透了乔然的身体。
“……爽。”
“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会从伤口里迸开。”
“自己这样才算是人,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自己活着。”
“那我呢?我还算是活着?”乔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胸口空空的,夹杂着顿痛。
“由于那个破信号灯,由于你该死的刹车片,由于窗外该死的雨,我死了。”
“骨灰都不会有人认领。”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心安理得的说这种话!”
小白脸沉默着。乔然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能看到刘海和额头的分界线。
对着唯一能陪自己唠嗑的人发脾气,倒显得她不识趣儿了。
“喂,”乔然有点喘,“有自虐倾向?还是什么家族仇恨?爹不疼娘不爱?”
他不说话。乔然也没辙。
她飘到主卧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上,想贴上去睡一觉。
……差点就穿过去了。
她只好在自己想象中的大床上睡着了。
朦胧中,她听到了极轻的声音:
“对不起。”
阳光第一次破开云层的时候,乔然的身上暖融融的。
躺在她旁边儿的是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的睫毛长而密,整个人像个易碎的娃娃。
声音远远传来:
该走了。
乔然一愣:“那个……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
乔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旁边儿有张纸。
上边儿的字迹歪歪扭扭:
我一孤魂,是看不得别人不惜命的。
所以可以请你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吗?
谢谢你。
乔景没说话。
***
多年以后,某医院的病房里。
乔景进到病房里的时候,妻子正在哄着啼哭不停的女儿。
“想好叫什么了吗?”妻子柔柔的声音响起。
“乔然。”
“大师算出来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不是挺好的吗?”
妻子一笑,“好,就叫乔然。”
乔景听见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