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徽行逐渐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小女如今斗胆与侯爷您谈条件,实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过就是一死,但我现在绝不能死。”
她的明眸紧紧盯着轩辕临的黑眸,“我或许身份低微,但我可以尽微薄之力,纵然是蚍蜉撼树,或许也能撼动几片树叶,况且我有信心。”
“小女把命交到侯爷手里,还请侯爷不要牵连我的师父和师兄。”
说罢,俯下身行了叩首礼。
或许是少女的眼睛太过于明亮,以至于轩辕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微微挪开眼睛,不再看文徽行那张倔强坚强的面孔,那种坚持,即便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发白,也丝毫不减。
轩辕临只觉得这种神情十分熟悉,却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良久他才想起,那是他自己。
十九岁的他,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千里一骑赶往陇右之时,映在长剑之上的样子,是他挥刀斩下回鶻首领的首级之时,映在敌人眼中他的样子。
倔强,自信,甚至还有一点不自量力。
薄唇吐出几个字,“巧言令色。”
文徽行也不回话,只跪在地上,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总不能因为偷铸心石这个任务,搭上自己的命吧。若是真能留在侯府,她或许更有机会接近当年灭门案的真相,如今她只能赌一把。
半晌,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阮驸马死了。”
文徽行猛地抬头,“阮成玉?今日死的?”她想起来,神农都与自己曾说过见到了驸马。
轩辕临默默转过身,背对着他,“嗯,今日酉时死的,仵作连夜查案没查出死因,但乾元公主不相信结果,又多方施压,要求三日内破案,刑部于是把案子推给了大理寺,你若是能三日内破了此案,我便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不能,”
他眸光一暗,“苍云山或是神农医馆的那个,你选一个吧。”
文徽行艰难的站起身来,长久的跪坐让她有些踉跄,“好,三日,我一定能找出真相。”
轩辕临瞥了一眼文徽行苍白的面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期限从明日开始,你一个女子参与调查或许不便。”
“到时就以侯府侍卫的身份参与调查吧,有人问起便说是新来的侍卫,名字就叫…你那个江湖名号吧。”说罢,转身离去。
“邢闻多谢侯爷。”文徽行嘴角抽搐,这晋远侯真是厉害,不过就见过她一面,一天都不到,连她的江湖名号都查出来了。
不过还好,侯爷似乎不知道她是文家的女儿,她紧紧攥紧拳头,文家不能枉死,她查明真相之前决不能死,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要查明真相,手刃幕后黑手。
杜桥蹲在窗下有些不满,因为这个女子,他前前后后挨了两次板子,一次因为她放火,第二次因为她上了侯爷马车,都是自己的失职,如今见她没受到任何处罚,心情相当不好。小声跟藏蓝色衣袍的男子耳语,
“你说侯爷为什么让这么个图谋不轨之人留在身边?”
藏蓝色衣袍的男子,名唤林栏,生得俊美修目,右眼上系了一条青色飘带,此时嘴角带着笑意,
“说你呆你就是呆,没听过那句话吗?”
杜桥一脸茫然,看着林栏。
“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没发现这个贼长得挺漂亮的吗?”
杜桥端正的脸上染上一层怒气,“妖媚惑主,侯爷早晚会认清她的真面目的。”
轩辕临走后,文徽行在心中思索着她的新身份,侯府侍卫。
腰侧的伤口,一阵阵刺痛袭来,她回到榻上坐下,查看了伤口,见腰部缠了纱布,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她这才想起轩辕临刚才把玩那块玉,想必玉就是那时搜出来的吧。不过,是谁帮她包扎的呢?难道是晋远侯大人亲自给她包扎的?不会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将纱布解开,用水盆里的清水稍稍洗了一下伤口,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情况,伤口不深,现在也不再流血了,她放下心来,又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烛光幽微,房间不大,有一张榻,一个小几,小几旁有两个矮凳和轩辕临刚才坐的一个太妃椅,另一边是个小立柜,虽不奢华但住着也是舒适的。
她起身到窗户处查看,见窗外是一方广场,屋子周围有侯府侍卫把守。
文徽行进过侯府,通过方位判断,她住的这个房间应该是仁策阁旁边的端则轩其中的一间,许是跟仆役婢女们住在一起吧,文徽行这样想着,回到了榻上躺下。
夏末的夜风已经染上了些凉意,如今大约已经过了子时,侯府的第一夜,文徽行竟然失眠了,她躺在榻上,一会想着明日要找个机会去通知师父和神农都自己留在侯府的事。
一会感叹自己从贼人一下变成侍卫,庆幸自己机智的博弈。
一会又想着,三日期限的案子会是什么样子,神农都在翠红院门口看见的那个究竟是不是阮驸马,他又是怎么死的?
轩辕皇后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幕后主使又是谁呢?这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想着想着,困意悄然袭来。苍穹飘渺,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