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迷迷糊糊中,有人进来了,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坐到她的床边。
她半睁开眼,“谢安?”
谢安坐在床前,一身清冷寒气,神情肃杀,眼睛都熬红了。
扶摇坐起身来,“你刚审完犯人吗?”
谢安点头,半晌轻声说,“是赵氏余孽,赵贤忠的长孙赵呈烜,先前陛下有令未成年不杀?他流放途中被人救走后,又男扮女装混入刺杀。今日,他是跟着宣侯夫人赵子妍混进来的。不好说,神乐署也不干净,还得查。”
“赵子妍?”扶摇抿住嘴,她记得那个清丽的女子,是她给她笄的发。
她问谢安,“她会怎样?”
谢安眼神暗下去,“她为保住夫家,已经自戕了。但是.....”
“如她所愿。”扶摇说,“留住她的夫家。”
谢安就着昏黄的烛光看她,眼里有太多道不明的情绪,“陛下,都如此了,还是要姑息这些乱臣贼子?”
扶摇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烛火映照里轻轻颤动,她双手抱膝,精巧的下颌抵着自己的双腿。
她想了一会儿,歪头对谢安说,“我虽然也不能理解她,但是我不会迁怒不相干的人,她已经以死谢罪了。”
谢安握着她的手,那手浸着透骨的寒气,她伸出两手,想给他暖着。
谢安叹气,“陛下如此,怎么能压住周遭的狼视?”
扶摇又一次恳切的说,“我本来也不想当皇帝,我想离开皇宫,去过自由的生活。谢安,你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势,跟我离开吗?”
她眼眸如一汪清透的泉水,盯着谢安。
谢安抽出手来,用锦被将她裹紧,轻叹道,“如何不舍得。手中权势,不过为了陛下活得安稳。陛下说不要,咱们便不要。”
“好。”扶摇说,“我记得你今日的话。”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趴着的沈晏清,突然贼兮兮的冲谢安笑,“若我们真的能走,就将这朝堂和江山都留给他,让他殚精竭虑的过完一生。”
谢安温柔笑了,手摸了摸扶摇的头,宠溺的说,“好。陛下睡吧。”
而后,把扶摇按回被窝里,掖好被角,吹了灯离去。
紫宸殿温暖干净,适宜养伤。
沈晏清是扶摇亲自医治、换药、观察伤口,
因而,也一直没有挪动。
其间,沈阁老来探望过一次,
看见扶摇将他摆在寝殿里守着,倒也没说什么。
只确认了沈晏清性命无虞后,留下了影风守在外面听使唤。
扶摇怕沈晏清感染,不允许不相干的人进到寝殿,
只有每天固定的时辰,裴如茶进来和她一同换药。
还有裴知聿每天和她一同给沈晏清喂药。
世人都知裴家家传医术精湛,深得女帝信任,故而也无人私下非议。
且裴家的人出来都说,首辅性命无忧。
是以,裴府重金上门求诊的人,又多了些许。
沈晏清是三日后醒来的。
上午的阳光,通过窗棂洒落进来,暖洋洋的。
紫宸殿里温暖如春,
他赤膊趴着,盖着一块柔软的毛毯。
侧着的脸正好看见伏在贵妃榻上打盹的扶摇。
他浑身都僵硬,动了动,后背上又一阵剧痛钻心。
他只好继续趴着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只看着扶摇如玉一样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