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这是慌的,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这些年,她把大小姐当自己的闺女疼,可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那她就没什么活路了。
容嬷嬷是被夫家休弃赶出来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进入翦家的。
这之前,她已经生了两个小子,生了两个小子都能被休弃,这样屈辱的经历她从未对人说过,即便是大奶奶,也未盘根问底的追问过。
开始时,她也只是做一些洗衣清扫的工作,从未真正近距离接触过翦家的主子。
翦大爷夫妇俩节俭,身边的仆从很少,很多事情自己能做的便做了。后来,大小姐出生了,家里的活计也多了一些,容嬷嬷自进了翦家,就踏踏实实干活,获得了翦大爷夫妇俩的信任,便开始近身侍候了。大小姐大了一些后,她便定在了她身边,当起了管事嬷嬷。
就是如今,整个撷芳苑里,除了她们主仆四人,再就是两个新买的粗使婆子。
来了京城她才知道,她们的大爷是如今户部尚书的长孙。虽然是长孙,却是庶出的,是二老爷年少时荒唐的行为结下的果,是曾经的右户部侍郎府在京城人眼中的笑话。因而,大爷出生月余后便跟随着自己的母家离开了京城……
算起来,大爷还是争气的,年仅十七岁便中了同进士,虽然比进士差了一点,但大爷翦连生也觉得满足了。他的母家只是一个能勉强满足温饱的小商户,因他的降生,不仅没让家里的状况得到改善,还被赶出了京城……
翦连生中了同进士,时任户部尚书的爷爷为了偿还人情,便让他娶了当时获罪流放的罪臣之孙女梅之云,免除了梅之云随自己一家同样被流放的命运。
梅之云那时刚刚及笄,正是花儿一样的年龄,一直以来当大家小姐养着,被教养的很好。
这时,青禾形色匆忙的来告知大小姐的情况,她内心里虽如惊涛骇浪般翻滚,面上却没有显示出惶急的状态,还轻轻拍了拍青禾的肩膀:“不慌,大姐儿许是水土不服,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说着,便叫了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京城最有名的仁生堂请大夫,自己领着身边的大丫鬟季月跟着青禾往撷芳苑这边赶。
梅夫人一边走,一边感知着道路两旁稀疏坠下的落叶,深深的自责。
秋天了!
他们一家进京时,还是夏日,太阳的温度很火热,恰如那时他们一家的内心。云照的情绪算是最平和的,她的四个弟弟却异常兴奋,一路上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现在,娘家的人仍在偏远的北地,生活上虽然艰辛,但尚无性命之忧。前几天收到的信中还说,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还有望平反,重获勋贵之家的荣耀。
她的兄弟们以及她自己都知道这很难,但只要有希望,即便再难,也想搏一搏。
进京的这一个多月,她一直忙于安家事宜,却是忽略了大姐儿的状况。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她早就感知到唯一的女儿的异常,却没有费心思往深里究。
为什么?
这时,梅之云的脑中便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女儿是一个懂事的,帮了她许多。在她看来,一般的事情挑动不起女儿情绪的反常。
撷芳苑里,青稞在翦云照的闺房里走来走去,如今已养得圆润的身子压在青石板上,亦能发出“咚咚”的响声。她来去走一次,便探看一下床上的大小姐,或是以她自认为的小声音呼喊一次。
在她看来,大小姐就是睡着了,但忍不住又受容嬷嬷她们的影响,不放心的试着喊一喊,却又怕惊扰了大小姐的美梦。
翦清秋在意识朦胧中感知着就近的声响。在声音发出时,她习惯屏声静气,在未睁眼前判定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人踩踏地板发出的声音!
好奇怪,她能清晰的记得自己的胸部心脏部位连中了三枪。之所以是三枪,当然是因为对方怕她没有死透。
对着她开枪的是她的接头上级,唯一的对上联系人。她的卧底身份只有两个领导知晓,这也是防范其中哪位身故而让她的身份无法解说。
一般情况下,总不会两个领导同时身亡吧!
可最终,她辛苦的卧底生涯成了一个笑话,在即将脱离出来时被满身正气的上级很是干脆地干掉了。
在她三十来年的生命之花凋谢的那一刻,她最想的,便是回到十四五岁之前,那时侯,她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翦清秋试着睁了一下眼睛,在半瞇的眼帘里,她没觉得透进眼底的光线有多么剌激,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不相信的再次合上眼帘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扇开着的窗。
窗外,有一片落叶打着旋儿,在透亮的光晕里,悄无声息的往下坠。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即使是一片落叶,都能告诉人们一些东西。还有,在它坠落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闭上眼睛仔细倾听,亦是能听到美妙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