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廊过院,迤逦而行。
叶天涯酒力发作,昏昏沉沉的越来越迷糊。
夜色之中不辨东西,行了一阵,忽觉愈走道路景物愈是熟悉,心中一动,登时头脑稍稍清醒了几分,便问:“咦,这里不是那座玫瑰花坛么?小弟日间来过。对了,东面住的都是女客,男子止步。石大哥,你带我来此作甚?”
石波足不停步,却从花坛旁小径转而向南,笑道:“有人要见少侠。前面不远处便到啦。”
两人又行一阵,穿花拂柳的来到一株杏树下。
石波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道:“老爷,叶少侠来啦。”树后有人嗯了一声,道:“小石,告诉哥儿几个,暗中戒备即可,不得惊动了客人。还有,今夜你带人把守这一片,不准任何人近前!”
石波应道:“是!”将灯笼挂在树枝上,转身去了。
叶天涯但觉得酒气阵阵上涌,头脑晕眩,一忽儿清醒,一忽儿糊涂,呆立在树下,醉眼惺忪,却不见与石波说话之人。眼见他快步而去,片刻间隐没在黑暗之中,摇了摇头,叫道:“喂,喂,石大哥,怎地说走便走?”
忽听得树后之人道:“小朋友,你过来!”
叶天涯伸手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的转到树后。灯笼红光之下,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负手而立,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己。那老者穿一件紫酱色熟罗袍子,头戴小帽,两鬓苍苍,容貌清癯,颏下疏疏郎郎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
叶天涯一呆之下,再凝神瞧那老者时,见他满脸红光,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心念一动,蓦地醒觉,不由得失声道:“啊,你是‘江淮大侠’欧阳老爷子?”
那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错,老夫欧阳权。小朋友,多谢你当日在泰和县衙救了犬子。还有,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居然是一匹上好的玉马,价值不菲。”
叶天涯万没料到竟会在此见到正主儿,想起面前之人便是武林中人人景仰的一代大侠,不由得肃然起敬,深深一揖,道:“末学后辈,拜见欧阳大侠!”
说着便要跪下磕头。
那老者欧阳权俯身搀扶,笑道:“不用多礼。叶少侠请起!”
叶天涯双臂被他一托,胸口一热,轻轻打了个颤,僵在当地,竟尔拜不下去。
欧阳权这一托之中使上了六七分内力,本拟将叶天涯托起,哪知这少年只是身子微微一滞,姿势不变,仍是弯腰屈膝,一动也不动。
叶天涯心道:“看来欧阳老前辈这一手便是宋掌门、郑镖头平时所说的试探功夫了。嗯,他既不让我磕头,不磕便不磕,反正我也不算是失礼。”略一停顿,随即借势缓缓站直身子。
欧阳权没料到这少年内力竟尔如此深湛,抑且起立之时肌肉收放自如,行若无事,非数十年功力者所不能为,心下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小朋友,不好意思,我让石波请你来此。可是打扰你喝酒的雅兴了。”
叶天涯摇头笑道:“前辈言重了。便是石大哥不来,大厅中也已散席了。老实说,贵府的花雕真乃佳酿也。唔,好酒,好酒!”
欧阳权捋须一笑,道:“小朋友,你可知老夫为何深夜见你?而且还是在这株杏树下?”
叶天涯摇头道:“晚辈不知。还请老前辈明示。”
欧阳权摸着胡须,轻轻叹了口气,淡然道:“小朋友,你当真不知道?我有事相询,你可别骗老夫。”
叶天涯这时已清醒了几分,道:“老前辈,您有何垂询,晚辈自当奉告。”
欧阳权道:“敝庄有两名下人傍晚时分曾见到你在此与一名穿着灰衣服的汉子说话。那人是个山羊胡子。是也不是?”
叶天涯一愣,点头道:“是啊。”
欧阳权缓缓道:“那你二人都说了什么?”
叶天涯道:“老前辈说笑了。晚辈哪懂得手势是何意思?贵府的一位哑巴花匠,我又能跟他说什么?”
欧阳权大感意外,问道:“什么?你说那灰衣人是哑巴?”
叶天涯更觉意外,反问:“什么?难道那灰衣人不是哑巴?”
欧阳权凝视着他脸,道:“事关重大。请小兄弟将当时情形详细说来。如何?”
叶天涯见他神情郑重,不敢轻忽,便将自己傍晚离开邱灵卉之后胡乱走到此处,听到灌木丛后有呼吸之声,以及那哑巴花匠持锄走出等情一一说了。
欧阳权一声不响的听完,手捻长须,沉吟道:“然则你离开这儿之后,有没有再见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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