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有什么神迹降临,就像当年那夜,惨死与折磨,鲜血与泪水,哭嚎震天却换不来一丝神灵的怜悯,黄晨英呆呆地坐着,她相信秋奎海并没有死,外肾依旧挺拔,却胸腹不动,但可以听到某种呼吸的声响。
寻着过去,她将秋奎海的衣裤脱去,害羞地摸索,竟然在腰部两侧长着一溜小孔,正在缓缓开闭,她伸手轻轻按按,发现皮下坚硬无比,顿时脑袋一转,用匕首将瘤子切开,里面包裹着一个个肉盘子,上面浮起道道纹路,突然,她浑身打了个颤,出门抓住秋墨灵。
“活着!活着!秋弟没有死!“
“听我说,他在用腰呼吸,那里有好多气孔,而且皮下不是肌肉,他的妖化,是变成一只虫子。“
秋墨灵的表情,从呆滞到兴奋,最后停滞在一脸不解。
“虫子?”
“至少那些气孔就像知了肚子上的,那些瘤子里包着大大小小的肉盘子,我不知道是啥。”
“蛹化虫盘,这是毛虫特有的结构,就像修建房子的零部件,在蛹里被组装成蝴蝶。”
“啊?毛毛虫变成蝴蝶,是拼起来的?”
“我的祖先就是从这里得到了灵感,妄图将不同物种嫁接组合。”
说罢,秋墨灵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去秋奎海那里,一进门就恍然大悟。
“这孩子妖化的标志就是要成年了,我家本就异类,加上那些牵牛花的刺激,十二岁的男孩,根本就像成年男子,但这个过程可以逆转吗?”
“晨英,你有没有让男人没有欲望的法门?”
“啥?”
“按照虫子的逻辑,一旦将成熟便开始蛹化,落到人的身上,奎海现在开始飞速成长,所以体内产出虫盘,这是要蛹化的前奏,如果能将他的欲念封住,没准可以延缓这个过程。”
黄晨英却一脸矛盾地看着秋墨灵,憋了好久才张开嘴。
“秋姐,你家的血脉还会传下去吗?”
“我有个儿子,但父亲是寻常人,他会不会妖化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你以后还会让弟弟结婚生子吗?”
秋墨灵迷茫地看着黄晨英,许久没有说话。
“你先帮我断了他的欲念,后面再说吧。”
说罢,秋墨灵兀自转身出了门,黄晨英叹了口气,转身跪在秋奎海的脑袋旁,双手拇指顶住他的太阳穴,中指相对一合在囟门上摸索,最后小指同时按住两眉之间,双目一闭,小声说道。
“泥丸总揽成熟之道,男人在阳,成年之后,识神上位,元神掩藏,今日雷击泥丸,封闭其生长,延缓你的成年时间,但泥丸不可毁,双肾依旧生发,到了神炁不可调和的冲撞之日,你依旧会成为一个男人,只是那时阳气具足,识神一旦产生合合之念,不知道你能不能受的住啊。”
“没事!我陪着你,你和秋姐姐都是我这辈子最亲近的人!”
话音一落,黄晨英眉头怒皱,鼻梁忽地抽起,满脸的疤痕充血红肿,手皮的青黑变得透亮,指尖一道道蓝色的闪电渐渐凝结,突然,她十指紧扣,大喝一声,蓝光猛然向着拇指、中指和小指流淌,瞬间功夫,秋奎海浑身一抖,外肾软缩,胸腹重新开始起伏。
她赶紧喊进秋墨灵,俩人仔细观察着秋奎海腰部的孔洞,很快,它们就像融化一般流出浓浓的浆汁,轻轻一按,皮下的硬壳已经消失,最后,孔洞被皮肤再次包住,秋奎海的面容似乎稚嫩了许多。
“秋姐,你得想想办法,延缓成熟不等于停止发育。”
黄晨英裹着棉袄坐到秋墨灵旁边,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俩人已经习惯了夜晚,有话没话终归有个温暖的人守在一旁,秋墨灵沉默不语,温柔地抚摸着黄晨英的头发,秀丽乌黑,烛光下与凹凸不平的疤痕对比强烈。
“秋姐,你想过反其道而行之吗?“
“比如,你的祖先为了获取其它物种的能力,已经将血脉搞乱,那能不能将不该有的部分分离出去呢?”
“想过,他们认为一定要找到当初的那棵树,只有那里才能回归到最初的模样,也做过尝试,你所说的彘花树,并不能造人,只能生出人丹的果实,永生估计可行,但分离恐怕无法成功。”
“为什么?”
“呵呵,万物都有自己的边界,物种间有着森严的规则,冒然打破或者利用,就像我们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彘花树可以将成型的物种拆解,却无法重塑,它就像一个屠户,只是切割储存。”
“不,我觉得还是没有找到方法,你想,活着的人可以被还原成一个个器官,需要的时候把它们吃了就可以再生修补,那为何不能更进一步,让它被拆解后继续还原,直到最初的精胎,重新长大不就好啦。“
秋墨灵哈哈大笑,眼中的黄晨英竟那么可爱,可是,那双小眼睛却认真的很。
“难道要我把弟弟送入彘花树,然后等着它重新变成婴儿?那他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他?同样,神识怎么办?暂时迁转何处?也在彘花树里存着?我真没有答案。“
“那我们可以先用别的动物试一试啊!就算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嘛。“
秋墨灵长叹一口气,慈祥地扫过黄晨英的面庞,伸手要去抚摸,却被她躲开。
“你为何一直在鼓动我培育彘花树?”
“因为。。。因为。。。我想换一身皮肤,我太丑了!”
说完,黄晨英低头哭泣起来,秋墨灵将她搂在怀里,脑中矛盾地思考着,可是,她心中却已经否定了想法,神力一旦启用,岂是一个人能够守护,它所带来的诱惑与好奇,稍一差池,甚至更深一步的探索,都可能带来失控,不单单彘花树本身,也可能是孙家这样的魔鬼,当然,也可能是屋内的三个家人。
一夜无言,黄晨英在秋墨灵的怀里睡到了天亮,早晨,秋奎海醒了,黄晨英一个猛子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脑袋左晃右看,直到小家伙嘿嘿笑起来,秋墨灵才安心地出去做饭。
今天的菜肴真是丰富,就连平日舍不得吃的腊肉都炒了满满一盆,看着秋奎海狼吞虎咽的样子,两个姐姐各怀心事。
“秋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我要妖化了,那晚我的胸口和肚子奇痒无比,伸手一摸,竟然长出鼓包,吓得我大喊大叫,可是脑中一阵晕乎就开始做梦。”
“梦中一片黑暗,偶尔有光芒从四面八方闪起,我看到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直到光芒充满了周围,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没见过的世界,里面流淌着白色粘稠的大河,一条条棕红色的肉筋在空中牵拉横贯,一个个大盘子漂浮在河里,我爬上肉筋向河里看,那些盘子在动,慢慢地长大,竟然像虫子的腿和翅膀,虽然很小但我知道,就像牵牛花变出虫子时一点点长出的那样。”
“我特别害怕,根本想不起发生的事情,抬头去找那对大眼睛,发现它里面有无数个我,就像冬天的冰棱子,每一面都把我照了出来,我眨巴眨巴眼睛,它似乎也在干同样的事情,因为里面的一个个我也会消失又重现。”
“我试着在肉筋上走动,可是却有种力量在吸引我,就在眼睛的下面,有个人形的凹洞,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召唤我,听不懂但很清晰,我犹豫不敢前进,那些肉筋却飞速生长,一条条穿到我的面前,就像天路一样。”
“很快,我发现自己必须过去,因为粘稠的大河从四面八方开始翻涌,除了我面前的大路,其它地方都被淹没,整个世界一片白色。”
“这时,我突然听到姐姐们在说话,我拼命大喊却没有回应,只能继续向着那个凹洞走去,这时,一阵剧痛传来,我的胳膊、手臂被切开落到地上,内脏被撕扯着涌出,我疼地大声哭嚎。”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一阵闪电冲下,正正劈在那个凹洞里,所有的肉筋和白色的大河瞬间开始动摇,我的眼前一亮,就看到了你们。”
“那你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吗?”
“虫子,姐姐,你会嫌弃我吗?”
秋墨灵笑着摇摇头,却看到他又转头对着黄晨英说。
“黄姐姐,我听到你说,会一直陪着我,谢谢!”
谁知黄晨英一阵脸红,赶紧夹菜往嘴里塞,可秋墨灵却瞧在眼中,秋奎海那个眼神透着一股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