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生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就像无情的审判者,不说一字一句,不动一手一脚,连表情都是累赘,抛开一切多余的感官,只是洞穿最真实的过去,冰冷地守卫着前进的道路。
这时,周世灵带着死人们双膝跪地,脑袋低下,双手高高举起,就像赎罪一样等待着神的宣判,但伴随的声响却转而悲凉,那些急促的鼓点消失了,只剩下悉悉索索的抽泣,偶尔一两声尖锐的鸣叫,如同发自内心的恐惧。
突然,眼睛明显转了角度,瞳孔眯成一条竖缝,就像猛兽在夜色中最谨慎的状态,许久之后,瞳孔打开,死人们的奏乐顿时大作,鼓点转而再起,欢快活泼,轰鸣犹如炮仗,敬告天地,虽是寒冬之时,万物凋零,但朝阳铺洒在大地上,犹如金色的地毯等待着荣耀的时刻!
这时,黄皮婆婆将死人们交给周世灵,自己坐在广场上歇息,她转头寻着韩福临,嘴角一挑,似乎满眼鄙视,伸手招呼大家过去。
“婆婆,这难道是真的?”
“嘘,等它们进去再说。”
于是,大家目送着队伍继续前进,随着庄严的轰鸣渐渐远去,这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湛蓝的天空就像纯净的画布,季子康依旧陶醉在恢宏的神迹中,可是,韩福临和周云生却眼神冷峻,他俩渐渐发现了端倪,似乎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好像突然出现了一阵爬行的声响,方向就在大眼睛那里。
很快,太阳继续高挂,光线的透射改变了角度,那个震撼的神迹似乎开始移动,与周遭固定清晰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一片片凹凸的形状,大大小小,边界越来越明显,颜色渐渐退变,就像积木一样开始瓦解。
直到死人的轰鸣彻底消失,那些盘旋在头顶的嗡嗡声也戛然终止,爬行声开始零星出现,转而不断蔓延,就像散场后的惋惜,无论沉浸在多么完美的艺术中,终归要回到现实。
这下,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那个震撼的眼睛根本不存在,它只是一个巨大的巢穴,左右连着高耸的山坡,焦黄色的外壳犹如城堡,不计其数的六棱型孔洞彼此紧挨,上面似乎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图案,就像一块五彩斑斓的碎花布,从天空铺到地下,远远看去,色系变化与凹凸形状正好组成了肉墙和眼睛的图案,但绝不真实,定睛到任何一个局部,都只是一个个色块罢了。
众人还在不解地看着,却发现那些色块突然翻面,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圆球,季子康一看,顿时吓得打了摆子,那根本就是一只只恐怖的巨脸怪,当时伏击周云生和吴老六的那只,腹部竟然有张老太太的面容,那这里的色块,绝对也是它们腹部的图案!
此刻,那些怪物们似乎完成了一项巨大的使命,翻身护住腹部后,张开长肢快速爬行,在一个个六棱型的洞口进进出出。
“有啥稀罕的,不就是障眼法嘛,但对活死人来说,见到的可是真实与神圣,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坚定地继续走下去,而且,充满感恩之心,最终化作那枚种子,永远生活在最神圣的梦境中。”
大家诧异地盯着黄皮婆婆,就看到她将拐杖对着地上的圆洞开始敲击,那些怪物似乎非常敏感,一个个飞奔着就爬了过来,现在可是真正的面对面,大家心里还是一阵发颤。
“婆婆,这里没有大蛆和苍蝇?”
“没有,万物相生相克,每个功用却要重点明确,地上的这些圆圈就像鼓点,这些怪物走在上面,激发出的振动会抑制那些大蛆,虫豸都是懒蛋,既然密林食物丰盛,何必来淌这道浑水,久而久之,这片广场就变成了一道边界。”
“但那些大蛆和苍蝇并不是神仙的产物,它们如何与怪物达成平衡,我并不知道,但这也刺激了神仙,因为她看到了失控,一种凭空创造的物种会带来现有物种的改变,后者的生死却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这时,那些怪物就像巨大的蜘蛛张开长长的肢节,身躯却像窝头一样,两个大眼珠子杵在前端,张开口器发出呜呜呜的鸣叫,为首的那只体型最大,足有一人多高,身上布满了花白的绒毛,顶上的馒头尖已经塌陷,肢节虽然强壮却走路有些晃悠。
眼看着它们爬到近前,黄皮婆婆微笑着招招手,就像呼唤着可爱的宠物,那个大家伙明显放缓了速度,温柔地匍匐在婆婆脚下,从口中探出一根尖刺在老人家的手中蹭着。
黄皮婆婆站起身,抚摸着它的白毛,轻轻一捋,大片脱落。
“你也老了,该解脱了,送我们最后一程吧。”
“婆婆,我们不和小世灵走一条道?”
“那是给活死人走的,前往极乐之地,咱们要翻过峡谷两侧的大山,直接去神仙那里。”
“莫担心,小家伙会与我们汇合。“
说罢,黄皮婆婆拍拍大家伙的眼睛,那庞大的身躯轰地贴在地上,两条肢节将老人家一抱就送到了背部的馒头尖上,那里就像一个凹下的肉毯子,将她全部裹住。
这时,其余怪物也各自转来转去,就像狗狗那般,终于嗅到了心仪的客人,纷纷探出口中的尖刺与对方刮蹭几下,接着一抱,各自入位。
“暖和啊,真暖和,里面毛绒绒的看着恶心,没想到比羊绒还舒服。”
“婆婆,每次您都这么前往会仙谷?专车啊!”
“呸!要不是你们和孙家来闹事,老生我过了迷雾就有迎接,对了,人丹果还有几个?”
“树上剩的,没舍得吃的,能带的都带了,差不多十几个吧。”
“留几个给它们。”
“啊?虫子也吃啊?”
“最后一顿美味啦,这里的一切都源于秋墨灵,如果她走了,都会化为乌有,这些怪物算是她的杰作,更是秋奎海的宠物,我座下这只,陪了我四十年,也该享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