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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是骗人的。我和林羽更像是水到渠成,一切顺其自然,开花结果,有始有终。曾经某个瞬间,我以为孤独的终点就是我成为某一个人的妻子,成为某一个人的伙伴,我们携手并肩,不离不弃。可这世上真有不离不弃吗?我一直心存疑问,但却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去探究最终的答案。或者说没有经历过,一切都是妄谈。
和林羽都没有显现出过度的兴奋,日子还是照样波澜不惊。这或许就是他所向往的,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生活。
不可否认,他的踏实,使他走到了今天,他的周全与成熟、理智,让我最终下定决心选择他,成为我接下来旅途的依靠。
阮阮没有掩饰她半是艳羡半是嫉妒的眼神,她眼中隐隐的渴盼是那样明显。某天喝醉了酒之后,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也许等到你真的出嫁的那一天,我会哭成狗。我一直觉得你得到幸福,就如同我得到的幸福一样,我真害怕我们两个人中间只会有一个人得到幸福。不过现在,我真恨不得学容嬷嬷,拿针扎你一顿,我们一起幸福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李隆略微有些落寞,他期期艾艾的对我说:“冉总,林哥不会把你金屋藏娇了吧?你以后还是会继续工作的,是不是?没有你在前面引着路,我总觉得在职场上走的不踏实,还有太多想要跟您学的呢。”
我嫌弃的斜他一眼,“有点出息好不好?怎么说你也算是娘家人。”
他略微打起了一些精神,“那你们怎么办?回老家去办婚礼吗?女生都对婚礼特别期待嘛,那你们打算怎么弄?”
我想了一下,竟完全没有期待,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默默的领个证,不办婚礼也是可以的。可如果不办婚礼,不像那些芸芸众生们炫耀见证一番,结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面对任何一件事情,我们总是第一反应将自己放在被审视的客体位置上,从来不会想“我想怎么样”,而只会想“别人期待我怎么样”。
想到这儿我才突然发现,我对于未来的生活的期许,竟一片茫然。我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这一切即将到来的变化,无论是对自我身份认同的变化、社会角色的变化,还是家庭成员的变化、责任的变化,这即将到来的变化带给我的恐慌,远远大过对那场虚无的婚礼所有的畅想。
“在想什么?”林羽拍拍我,我才看到对面的年轻女孩已经尴尬的叫了我很久。
由于我和林羽都想对婚礼表达重视,又似乎都提不起热情,当然,主要是我,所以我们找了一家婚礼策划公司,打算全权委托给他们代理。
这个小美女是我们的主策划对接人,今天主要是为了确定酒店、婚礼的大体风格、以及预算等等大方向。她问了我什么,我完全没听见,又不想被发现,只是微微冲她笑一下,想就她接下来讲话的内容,大致判断一下前言的内容。
可这小美女一点不上道,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我。林羽左右看看,礼貌的对她说:“我们自己讨论一下。”
小美女一离开,林羽略微有点不太放心的打量我一下,“身体不舒服吗?你怎么一直走神儿?”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连忙解释,“我状态不太好。”
“那还要继续吗?还是约下次?”他抬手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忙道:“难得你有时间,不用约下次了。”
“好吧。”林羽隐隐叹了口气,走去洗手间。
我喝了口冰水,努力想使自己恢复一些状态,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鲁俊伟。他最近工作态度尚可,很久没出幺蛾子了,我接起来问候一声,就听鲁俊伟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咧咧风声传来,“冉星河,你快来,严工要跳楼自杀!我们都在公司顶楼!”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第一反应是鲁俊伟在和我开玩笑,“您这是和我开什么玩笑呢。”
“冉星河,你快来吧,严工的父亲都从老家赶来了,我们都在楼顶上呢,要出人命啊,都点名要见你呢,快点!”
我拿着电话扭头望向洗手间的方向,林羽还没出来,本想找工作人员留个话,可刚才那小美女听话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时没有办法,心里也有点慌了,只好加快脚步,跑出门先拦了辆出租车。
严工的事儿没有闹得很大,是鲁俊伟再三拜托大厦物业的保安才换来的结果,就这一点上,他的应急措施做的还可以,没有让全迎,在正式推出APP之前,就先以社会新闻的形式火一把。
我颤颤巍巍的从一个狭窄的小通道钻到毫无遮挡的顶层,顾不上微微有些恐高,只能暗自撑住了腿。鲁俊伟正扶着一个身型很瘦的老年男人,见我来了,他一挥手,介绍道:“这就是我们资方的领导,你们有什么要求就和她讲。”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一推六二五的方式,我实在从心里鄙视,想说我比你和严工年纪都小,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严工的父亲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很是痛心的摇了摇头,道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严工在自杀之前,已经三天没有到公司上班了,鲁俊伟找不着他,很着急,按他预留的紧急联系电话,找到了他家里,他父亲二话不说的从老家赶过来。说起来,严父也是工程师出身,为人虽然刻板严谨,但见识阅历还是有的,他找人踹开了严工租住的房间门,就见严工要死不活的趴在狗窝一样的家里,几天没有洗漱过。
严父忙联系了鲁俊伟,说儿子身体不太舒服,要请几天病假。鲁俊伟想着既然找到了人,也没有太过在意。谁想到严父在家里苦口婆心的做了几天思想工作,什么要对公司负责了,要对员工有责任心了,要对项目有始有终了等等,可惜都没有说到问题症结的根本所在。今天一早,严工的态度终于松动了,穿戴整齐的和父亲告了别,说要去公司上班。
严父原本还很开心,结果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接到了公司物业打来的电话,说严工径直上了楼顶,坐在围墙边缘,还不让别人靠前。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表示要跳下去,也没有任何过激的语言,安安静静的靠坐在那儿,可大家社会新闻看的多了,随便一脑补,便觉得这样危险的行为异乎寻常。
不知道是不是在劝解的过程中严工自己提出来的,总之严父刚欲张口替严工表达,鲁俊伟立马缩起了脖子,言称一定要和资方代表谈,火急火燎的把我召唤来,推到严父面前。
我遥遥的看了眼大厦顶层边缘广告牌旁边的严工,心里又气又怕,气的是恨不得将总包合同摔在他脸上!眼看着项目已经走过了大半,快要到验收的测试阶段了,他却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我当然有权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可话又说回来,他如果真跳下去,一了百了,作为外包公司的法人代表,我连追责都找不到人。更重要的是,技术总监跳楼,带给全迎的负面影响将是毁灭性的。且不说项目最终会不会成功,只怕连二轮融资都未必拉得到了。何况很难说会不会因此而卷入无穷无尽的被家属纠缠追责的尴尬境地。
我心里一霎那过电影似的百转千回,严父那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当初严工决定要创业的时候也是满怀着希望,将2百万元的积蓄全都砸了进去,没想到公司越来越经营不善,以至于不仅自己的积蓄消耗一空,连严父自己退休养老的60万都尽数借给他去填补公司的财务窟窿。
鲁俊伟签总包合同的时候,严工的公司就几乎已到了强弩之末,头期款一到账就被他转出去还了之前的债务。后面这几个月员工的工资以及公司基本的运营费用,都是他以个人名义去外面借贷的。如今,眼看着又到了要给员工发工资的日子,严工实在借不到钱了,不知是真的心灰意冷,还是行为艺术,总之抑郁发作,逃避上班,如今又闹了这一出要凌风而去的戏码。
在创业这条路上,成功的典范们过于光鲜亮丽,仿佛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从默默无闻走向人生巅峰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创业之路真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不知道那些真正站在了成功顶峰的创业者,究竟有多少是靠自己的努力,又有多少是靠难以名状的上天命运的眷顾才得以封神。创业之路,从来血雨腥风,独木难行,实在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也许我的想法过于冷酷,可我现在的精神高度紧绷。我不敢问严父,这个时候坚持要我来谈话的目的是什么?假如他真的提出来了具体要求,我是否可以承担得起?
我看看鲁俊伟,“鲁总,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心里好慌啊,你替我谈吧。”我做出一副弱势的态度。
谁想鲁俊伟比我还弱势,黑红的脸上一脸哀怨无措,扶着严父的手从来就没有松开过,“我”了几次,也没说出一句瓷实话,都化在一次比一次更夸张的叹息里。
严父看着我,有些为难的说:“我是想自己帮他,不想麻烦你们,可谁怪我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过,所有的积蓄都已经给了他,现在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们是同事,能不能帮帮他过了这个难关再说?钱总会有办法,可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啊。”
也许在他看来,我们在一家公司里面上班,就是同事了。他面相呆板,情绪从眼神中不住的倾泻出来,那种关切和无奈,表现的分外明显,确实做不得假,刺的我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