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言问的都是大家最先开始在心里好奇的,可是答案却很是让人失望。
“不过”,那人话锋一转:“剥麻营村几乎所有奇怪的事情都与溶川和冢林有关。当然这只是我自己觉得,你们不要当真。”
那人说着已经换了一个站的姿势,然而还没等他下逐客令,外面有人已经拍了几下门。
“大家都救火回来了,我也是时候重新上路。姑娘,请务必把话带到,有劳!”那人甚是真诚地把身子弓得很低作了一个揖,吓得叶轻飘一下子绷直身体站好还礼。
出得荒集,叶轻飘故意落到大家后面,拉住寸言把他逼到墙角,两只手摁住三角形状角落两边的墙壁甚是严肃地说道:“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是我特别不允许发生的那种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心里想到要离开我,但凡有了这个想法,一定要告诉我,不许独自一个人在心底筹划。世事无常,如果分别这样的事情是劈头盖脸突然砸给我的话,我会受伤会永远好不了!”
叶轻飘说完后眼都不眨就那样盯着寸言,等待着他点头答应。
寸言起初被她吓到了,仔细一抿她的话就知道她还在对纤云月和幽兰楫的事情不能释怀。
他忍不住宠溺地细细看了一圈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的神情像暖阳般照耀着她的面庞:“这位姑娘,请问你把我拉到这四下无人的地方,还以这样的姿势截住我,是想图谋不轨吗?”他说着故作无辜、无比配合地把双手往身后一靠,向她敞开更多的胸怀。
“寸言,你必须严肃、严谨、发自内心地答应我!”叶轻飘有些着急了,一着急步子又往前迈了一步,离寸言更近。
看着她恳切得发红的眼眶,看着她瘦削得根本经不住这着急渲染的面容,他突然有些心疼。
有一种想要紧紧抱住她点断脖子的冲动,可是她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他忘记她已经十七岁了……
他握住她的双肩把她的双手从墙壁上拿下来,比她更加认真地看着她:“该害怕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说完他身体一旋,已经从墙角把自己放出来,一手从路过的担子上取了一串糖藕递给她一手把钱递给了挑担子的小哥。
“可是……”叶轻飘回味着他的话,有些不好拿捏分寸的甜蜜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得原地手舞足蹈,犹豫间,寸言已经走远。
手中的糖藕有一滴糖浆正往下坠,叶轻飘赶紧伸舌头勾进嘴里,甜蜜无比。
“云先生……”五个年轻人一路嘻嘻哈哈,刚拐个弯到门口就看到纤云月独自一人立在檐下,手中灯笼里的烛火不时随风摇摆着。
“回来了!”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同样的笑脸如今已经少了些“有悦己者”的灵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依然很美,一种凄然而又不可触碰的美。
“你是在等我们吗,云先生,那么冷的天,不用管,我们都野惯了!”叶轻飘率先跑上去接过灯笼,给她些自己的温度。
“呵呵……”纤云月反过来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袖里:“我不是在等你们。”
“啊!”叶轻飘尴尬极了,小伙伴们都捂住嘴,决心做个好人,不随便雪上加霜。
“等待和被等待,要对孤独的人才有意义,你们不需要!”纤云月说着眼光落到看不见远方的拐弯处,却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云先生……”
“我不后悔联手他人逼他站起来,也不后悔放那样的狠话,甚至不遗憾来不及跟他说‘好走’。可是当我刚刚回来在门口看不见他,当我在门口只等了那么一小会儿,我突然有愧,甚至会一生有愧:冰天雪地里的等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懂得越是艰难越是能清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认清现实之后的坚持恐怕只能凭执念吧……幽兰楫,为什么那么多个门口的再见,我却从未对他有过怜悯之心?”
纤云月说着绚丽地笑着低头下去,却比放声大哭更让人难受。
“云先生,你不要难过……”对于安慰人这件事,叶轻飘从来不敢有胜负欲。
“不用安慰我。”纤云月抽出手抚着叶轻飘的后脑勺,抿嘴冲她嫣然一笑,转向寸言:“如果我想做一盏长明灯挂在这锅的旁边,你可以帮我吗?”
寸言看着她手指方向的那口用来敲门用的锅,那夜初到寐第一次见到幽兰楫夫妇的情景历历在目。
“当然可以,只是长明灯挂在这里……”
“我怕他还没有一了百了!”纤云月说着又自顾自地微笑起来,是正常的那种,不是患病,也不会让人误以为是患病。
她说着转身把苏桂和叶轻飘一边一人拉在手里,往院子里边走边说道:“明天你们就离开吧!”
“你要赶我们走?”叶轻飘一下子停住,双手拉住她的手,更云他们也围上来。
这个和他们母亲辈同龄的人,一直璀璨绚烂,只有这一刻突然像极了有很多个孩子的母亲。
“我不需要你们,你们也不会留下来。”她把每个人挨个认真看了一遍。
“我就爱他看我的样子!”那个用这句话炫耀的夜晚似乎还在昨天,可是此刻她的桀骜里却有不经意的苍老,让人心酸。
当她的目光转向身边的苏桂,已经背对着更云和叶轻飘时,更云从叶轻飘脑后环手到前面,手蒙在她的眼睛上,指尖往掌根的方向轻轻一抹,带走她两只眼睛里的泪水,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肩,叶轻飘立即懂了,扭头把眼睛靠在他肩上蹭了两下,回过头来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
“你确定不会今晚还赶我们走明早就后悔吗?”
“呵……”纤云月眯眼一笑:“不会。我明早比你们早出门,阿夭二姐家也生孩子了,我主动提出来去帮他们看孩子,直到满百天才回来。”
“啊,你居然连送我们都不愿意?”苏桂在她身上蹭着。
“阿夭来送,听到这句话有人是不是心里踏实了?”纤云月故意逗着卷堆。
“谢谢云先生!”
“我还要去阁楼,你们早点休息,未来的路还很长,万事小心!”
纤云月跟大家告别完,三两下就钻进了海棠林,为了让那些孩子放心地回去,她丝毫没有停顿,进了林子立即就上了木屋。
几个年轻人一直等到透过林子看见楼上亮起烛光才一起约着回去。
木屋内,灯火通明。
纤云月靠着门双手紧紧捂住嘴滑坐到地板上,喉咙里稍微有一丝没忍住的哽咽声传出来她就更加用力的憋住口鼻,她已经竭尽全力去转移注意力,然而婆娑的泪眼依然无法去看这满屋子的画作。
那些画,成百上千张,张张一样,一样的面庞,一样的神态,一样的坐姿,一样如同二十年前碎树下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