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冬天农闲季节,说媒的便多起来。汪宏泰想起那天在棉花地香枝明明看见了自己、却还说骚话,觉得她分明是不外自己;又想起她在厕所偷看自己,觉得她对自己是心心念念不由己;还想起她平时对自己恁热乎,便断定她是爱上自己了、只是因为脸皮薄、不好对自己说罢了。自己也爱她,是个大小伙子,应该主动给她说。不然,说媒的把她说走,自己后悔也来不及。然而,咋说呢?当面说?汪宏泰这个大小伙子也张不开口。汪宏泰灵机一动,到新华书店买本《青春之歌》,回家写张“我爱你”的纸条,夹在书页里。这日,他在当街碰见香枝走亲戚回来,说:“香枝,你不是想看书吗?我有本《青春之歌》,你看不看?”香枝说:“看!”汪宏泰叫她站在这儿等着,回家拿来书,心里“怦怦”着,把书递给了她。香枝嫣然一笑,拿着书,回家了。
汪宏泰白天黑夜等信儿,没等来。他想:难道是香枝不小心把纸条弄掉了?或是她还没看到夹纸条的那一页?他觉得都不是。他忽然想:干脆把脸皮一抹,直接说透。于是,他见了香枝,便走上前,正要说,然而,香枝却看他一眼,勾头赶紧走了。汪宏泰看出来她是在躲自己,怔那了。
这日,汪宏泰站在街边的一棵桐树下,看着香枝家的方向,想等她出来时问她为啥躲自己。不一会儿,他看见香枝送一个叫花嫂的媒人出来了。香枝看见了他,又赶紧勾头回去了。汪宏泰又看着那边发呆。花嫂走到他旁边,见状,笑说:“大侄子,站这儿等哪家大闺女呀?”汪宏泰说:“谁家大姑娘会看上俺呀!”花嫂说:“你长得白白净净,又是干部,哪个大闺女不喜欢你呀!等闲了,我给你找个大闺女!”说着,一扭一扭地走了。汪宏泰仍站在那儿,往南呆看。
这时候,香枝过来了,勾着头。汪宏泰赶紧迎上去,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香枝走到他跟前,把书递给他,低头摆弄着衣角,说:“宏泰哥,我要走了,把书也还给你。”说着,闪着泪花,转身走了。汪宏泰拿着书,怔怔地看着她,问:“走哪去呀?”香枝没回答,捂着脸跑了。
汪宏泰恍惚地回到家,进了自己的套间,抖抖地把书往桌子上放。书掉地上。一张纸条从书中掉出来。汪宏泰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宏泰哥!对不起!俺大、娘把我许给刘弯的一个男孩了。他大是公社干部,许我去了当教师。谢谢你爱我。
汪宏泰看着这纸条,发会儿呆,接着把它揉成一团,“啪”地摔地上,又用脚踩。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人样来,找个比香枝长得好百倍的姑娘当老婆,让香枝后悔当初不嫁给自己。
不久,香枝要出嫁了,来娶她的是气轱辘马车。车上扎着红蓆筒。三匹大红马拉着车,马头上戴着大红花,鞭把式的鞭杆梢上系着红樱子,马铃铛“叮铛”响。抬的猪肉是一整扇,并不像别家是一绺。还来一班“响器”,“呜呜哇哇”地吹。这一切,都显现娶亲人家的尊贵、富有。
汪宏泰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香枝在俩穿着红花衣的打发闺女人的搀扶下、上车钻进蓆筒里,暗暗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