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日子,那妮回来了。花嫂两头跑着商定了见面的日子。
在见面日子的头一天,汪善到集上割了几斤猪肉礼条;买了一把芹菜,两节藕、一把韭菜,把这些当作四样礼;又扯块花洋布当聘礼。他回家把四样礼装在一个竹篮里,用一块新馏布子搭篮子上,在上面放条烟和那块花洋布。第二天,半晌时,宏泰穿上新衣服,汪善喊来前些日子找好的本门的两个会办事的人。一个老头挎着礼篮。大家跟着穿戴整齐的花嫂,去到那妮家。妮家喊来本门的人,摆了两小桌酒席,互相说着客气话。汪宏泰拘谨地坐在自己人身边。妮家人偷看宏泰。花嫂把那妮从灶屋喊到堂屋套间。那妮是勾着头匆匆过去的。宏泰这边的人都偷看那妮。花嫂笑着喊宏泰进套间。宏泰心跳着进去了。那妮面朝东、勾头站着,给他个背。汪宏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看她半边脸,觉得不及香枝长得好,不禁心里一“咯噔”,又想寻了她能帮自己入党,也就下决心要寻她了。那妮知他过来了,又把脸朝一边扭了扭。停会儿,宏泰问:“你愿不愿意?”那妮羞羞答答说:“愿意。”宏泰从兜里掏出块早已准备好的洋布手绢,递给了她。那妮从兜里掏出块洋胰子,瞥他一眼,赶紧扭回头,伸着手,把洋胰子递给他。汪宏泰接过洋胰子,就出去了,给席上的人敬了烟,就回家了。那妮也红着脸闪过当门,到伙伴家去了。这些人喝到日西方散。
不久,汪善找个先生滤了“好”期,又叫俩体面人挎着装着四样礼的篮子去妮家报了“好期”。又过些日子,汪家去吃了“商量酒”,递了婚书。婚书上不过是写些妨啥属相、车几点到、车头朝哪、几日叫客等事。汪家就等着好期了。
从此,汪善两口子便忙开了,请木匠打椿木床,上红漆;弹新棉花,扯新床单,找有儿有女的好命娘们套被子,织床箔子、染红麻......“好期”在腊月十五。十四这天,汪家整理得里外新。喝罢汤,几个娘们来包饺子,门里的人坐在堂屋商量事;俩命好的娘们把新席、新被子铺床上,在席下压个坯,又在个新小瓦罐里放上枣、花生,用红纸糊住口,放在床下.....一应备齐,门里人方说笑着走了。
第二天,鸡打鸣时,宏泰逐个喊来去娶亲的人。大家吃罢饺子,在扣子上系上红布条,把昨夜就推来的轱辘头车上围上席子。有人抱上压车孩。把一切准备好,大家就坐在轱辘头车上娶亲去了。
到了妮家庄头,大家下了车。俩人抬下一猪肉礼条。有人放挂鞭炮。妮家的人也都等着呢,听见炮声,便出来迎。这边的人往那边走。一个老者接过这边挎的礼篮,又和这边挎篮的人携手往家走。那边的人接过猪肉礼条往家抬;这边的人忙敬烟,那边的人也忙敬烟,互相“嗯”着接了烟,轱辘头车停在大门外。娶亲的人被让进旁房里,喝接风酒。打发闺女的人忙着摽家具,打扮新娘。少许,挎篮的人进旁房说“妥咧”,人们便来到院子里,抬起摽好的家具、拿着小东西,便走了。一会儿,两个女人搀扶着新娘上了车。一个女人从车上拉过来一个新花被子,“哧”地撕开个角,意在撕妮婆子的嘴,不叫婆子平时责怪妮。一阵鞭炮响,车就走了,大、娘少不得流眼泪。路上新媳妇给压车孩钱。
车回到汪宏泰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站一片,有人掀开帘子看新娘。一个大伯哥用一只手挑个热犁铧,用另一只手端个水碗,边围着车绕圈边用水浇犁铧。俩小妮过来架花客,给她换了新鞋,把她架到套间,给她打了洗脸水,得了赏钱。有人给汪善家的脸上抹了锅烟子。汪宏泰把压车孩从车上抱到床上。拜罢天地,就开席了。
喝汤时,有人看着宏泰不叫溜。喝罢汤、套间里、套间门口,挤满了闹新房的人。一群小伙子站床上,把新娘推得跌跌撞撞,逼新郎往新娘身上摸跳蚤、亲嘴儿。闹到半夜方散。有个辈低的老头躺床上——程庄人说这是“木掀把”,把新娘膈应得蜷缩着腿、大气不敢出。鸡叫时,老头才走。俩人刚要到一块儿,又听见窗外有响声。原来是窗外站几个听话的小伙子。这样一直闹三天。这三天是不分老少辈分的。
三天新媳妇回门。汪宏泰给他媳子说了叫她姨夫帮忙入党的话。新媳妇回来后告诉他:她姨夫不愿意帮这个忙,说入党不能走后门,只要自己表现突出,党组织是不会因为点历史问题拒他入党的。汪宏泰暗骂她姨夫是个“死心眼”,下决心要积极表现,争取入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