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骑到大队部门口,拐进了大队院,扎了车,进屋给汪书记汇报了今天会议的内容后,情不自禁地说起见了老首长的事。书记听后,觉得他是谝,在心里妒忌,窘笑着说:“你在县里还有得劲人呀!”忽觉得把心里的妒忌说露骨了,忙打圆场说:“往后,咱大队办事就容易啦!”春光“嘿嘿”笑,停会儿,说:“我又问了’小铜刀’的事。首长的意思是那不算啥事!有的地方把地就分到户嘞!上级也没制止那种行为!”汪书记脸一沉,问:“那是他的意见,或是县委的意见?”春光说:“我能那样问吗?若那样问,不是显得对老首长太不相信了吗?”书记说:“既然他没说是县委的意见,那就是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若是上级有精神,会不给支部书记吹风吗?”春光不满地“嗯”一声,说:“老首长打过仗,在解放前入党,革命几十年,难道还没咱觉悟高?”书记说:“别看那!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都是老革命!”这理谁能说通!春光不吭气了,站起来,“哼”一声,说:“你懂得多!”出门骑上车,就走了。
春光骑到庄西头,只听西边传来“嘿”、“嘿”声!觉得奇怪,便下了车,推着往西走不远,就见路树上拴三头牛、路当间有几个社员在抬一头卧牛——刚才,三头牛拉一轱轳头车土,这头瘦牛走不远,便没劲了,卧在了地上。车把式卸了另外两头牛,喊来几个社员,让“犟筋头”牵来一头牛,好把瘦牛替换下来,让牵来的那头牛拉车——有的抓耳,有的拽尾,有的抽臀,有的抠胯,喊着“嘿”、“嘿”的号子,齐抬那牛!那牛被抬的跪着前腿,站几站,又卧下。几个社员又齐声“嘿”着用力抬几下,那牛才站起来。“犟筋头”把它牵到一边,把拴在路树上的三头牛套上车,牵着那头瘦牛,走了。车也走了,几个社员跟着车走。
春光迎面碰到“犟筋头”,气着问:“咋弄的?”“犟筋头”白他一眼,把牛绳往春光手里-擩,也气着说:“我不喂嘞!”春光接过绳头,一惊,问:“咋啦?”“犟筋头”说:“牲口料不足!前些日子有俩豆腐渣,牲口才想上膘,渣又掐掉一个,牲口又掉了膘,牛瘦得像猴一样!队里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不如不喂!料啥时足了,我再喂!”这时,轱轳头车和几个社员也过来了,都停在那儿。社员们七嘴八舌,有的说若不是拔了“小铜刀”磨豆腐的撅子,牲口也不会缺料!有的说大队不让磨豆腐,他咋不给料呀!有的说春光当的啥球队长,连个磨豆腐的家都不当!春光的脸一赤一白的。他怔会儿,说:“大家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说着,牵着牛,推着自行车,走到路边,说:“天已经黑了,大家回去吧!”车、人便走了。
春光朝“犟筋头”摆着手,说:“过来……我给你说句话!”“犟筋头”就过去了,生硬地说:“弄啥!”春光和颜悦色地说:“你先喂着,我正想办法弄料哩!”“犟筋头”把头一梗说:“我不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丢不起那个人!”春光想想,严厉地说:“你不喂是吧?中!从明天起,你就呆在家里!队里也不给你派活!”“犟筋头”并不是真心不喂,而是想以此要挟春光弄料,好喂肥牲口,显摆自己的能耐,如今听春光这样说,一是怕丢了自己喜爱的活,二是怕队里不派活、挣不到工分、少分粮,于是便立马瓤劲了,说:“让我喂是中,你得说料咋弄!”春光说:“我不是说正想办法哩吗?你着急,我比你还着急呢!”“犟筋头”“咕咚”咽口唾沫说:“那中!我就相信你一回!但咱先说好,你若弄不来料,让牲口半死不活的,我还是不喂!”说罢,要过牛绳,牵着牛,走了。
春光推着车往家走。此时,月亮升上来了,像玉盘,悬于空中,光洁如水,照耀着春光眼前的路,虽凸凸凹凹,却明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