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分完已是“寒露”。农谚说:“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此时,家家户户忙着往地里送粪,好送完粪犁地种麦!偏这时队里死个老人,主家好排场,请了六个礼先生、两班响器。社员们停了农活,帮助办丧事。
那办丧事的场面是十分热闹的。单晌午头烧纸的情景就吸引很多人看:四个礼先生平分两班站在灵桌前的两旁喊着礼,是先生“品”的两个执亊站在灵桌前角两旁,按照那四个礼先生的口令,一会儿倒酒,一会儿递纸……两班响器吹着,伺候孝子、外孙、女婿分别行礼。一个嫂嫂按着女婿磕响头,让他很哭,也不拉起他……
“蝎子”被管家派的活是洗碗。两点多钟撤了席。“蝎子”洗罢碗,挤在人群里看响器!
此时,响器吹得最卖力!两班对吹!吹唢呐的站在桌子上,玩不尽的花样。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年轻人故意“噢噢”着,一会儿往那边跑、一会儿往这边跑,喊着:“怼呀!怼呀!”起哄让响器卖劲吹!
“蝎子”看会儿,想:人都在这看热闹,地里肯定没有人,自己何不去地里干那活?于是他便回到家,在箩头里放一包石灰渣、一支钢钎、一个斧头、一个窄长的翻馍铁器,扛着锹,挎着放着家伙的箩头,从背过道转到西边大路上,去到一等地头。
“蝎子”看四周果然无人,便放下箩头,用锹把灰橛挖出来半截,用斧头把它砸松了,薅出来,然后坐地上,拿着翻馍的铁器,把灰眼里的石灰渣一点一点地掏出来、放一堆。他掏完石灰渣,又挖岀来砖,用锹封平了洞,把土踩瓷实,用棍量出来多的那一拃地,在这中间插个棍,照着这棍打了钢钎眼、装了石灰渣、打了灰橛,埋了砖,然后用锹把掏出来的石灰渣扔井里,见基本无痕迹了,便扛着锹,挎着装着那些家伙的箩头,往家走。
他到庄头,忽听到庄上孝子们连天的哭声、“呜呜哇哇”的响器声、“往前一步、小心脚步”的喊棺声、抬棺者“噢——”的应答声,吓了一跳,想:坏事了!往坟里抬棺了!自己要和他们走碰头了!“犟筋头”是抬棺的,见了自己拿的这些东西,会怀疑自己动灰橛的!正想着,他忽然听不到那些声音了,想了想,方知刚才那哭声和响器声是出殡了,现在没声了,是到十字街准备路祭,便进了庄,从过道绕回家,放下家伙,去看路祭。
“蝎子”到了那里,见响器正传灵,便挤在人群里看起来。只见吹唢呐的走前头,仰脸架膀鼓腮吹,后跟四人一溜。吹笙的摇头晃脑,打镲的叉腿跩步,敲梆的是个女的,走着扭腰抹腚,打小锣的一敲一扭头!几个人围着棺材转。灵传到高潮,一个个插花蹦跳着跑起来!围观者伸着头、瞪着眼、笑眯眯的看他们蹦跳着!
“蝎子”看罢传灵,知该响器班的人唱戏了。他爱听戏,便挤到了里面。头一出戏是越调《李天保吊孝》,那个饰“老鳖一”的人唱道:满天乌云风吹散,去掉愁容我换笑颜,为了大妮的婚姻事,老夫我心中打算盘……”
“蝎子”听着,“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