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里的皇帝听闻了萧贞传回来的消息,沉默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侍立在御阶下的雍王却突然大笑起来。皇帝侧目看过去,只见自己这个一向是醉眼惺忪的弟弟竟是难得有了清醒的时候。
只见他笑得眼泪都快溢了出来,抬手擦擦眼角的泪花,冲站在上方的哥哥拱手道;“兄长,如此,为弟的看来只能先走一遭了,兄长,我在下边等你们,哈哈哈。”说完,也没等李思嘉发话,就转身出了承乾殿,临消失在店门口时却又飘来一句:“那萧三郎既要我的脑袋,就让他明日自己亲自来取,我可没那心情亲自给他送去。”随后消失在了殿门口,整个偌大的殿宇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的廊柱里似有绰绰人影闪过,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姐姐,咱们还留着吗?”
“留着干什么啊,如今内外都闹哄哄一团,那些贵人都自顾不暇,等到打进来,谁管我们的死活,我看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快收拾东西,咱们趁乱出去。”
“哦,好好好,都听姐姐的。”
“你可快点儿,慢了我可不等你。对了,你守的那宫里不是有个红宝石的海棠花盆景吗,你给偷偷拿出来,咱们带出去,能换不少银子呢,够咱们后半辈子过了,”
“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诶呀,你个胆小的,皇后娘娘这会儿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儿有时间管后宫啊,你偷出来就是了,咱们出宫过逍遥日子。”
“好,我这就去。”
二人悄悄说定,便就动身开始去各自收拾。来承乾殿找皇帝的皇后恰巧在宫门口听到了她们这一番对话,心头不忿,正想将这两个小宫女抓出来好好训斥一番,却被殿里的皇帝给拦住了:“罢了,别找了,随他们吧,随他们去吧。”
“这帮小蹄子,皇上平日里带他们不薄,如今这档口,竟然算计起主子来了,都是白眼儿狼。”皇后由自忿忿咒骂着。
“树倒猢狲散,万般由不得,强求不来啊。何必再为难人。”皇帝将头依靠在御座上,抬头望着头顶上那一片雕梁画栋的屋顶。
斗拱飞檐,画栋雕梁,管你事金屋玉笼还是宝马香车,如今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注定要成为另一个人的嫁衣裳。还说什么皇图霸业,恩爱情长?都只是白角枕上唱和过的一段旖旎清梦,如今繁华散尽,依旧要独自哀伤。
他低下头朝下看去,望着那一身正红色宫装发妻,她头顶的发髻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梳的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仿若她那刻板的性情,从来没有半分逾越过的妩媚与放纵,只是形容清瘦了些,想来这几日,也没怎么过好。
皇后是太原王氏出身的名门贵女,一行一动皆带着几分抹也抹不掉的傲气与尊贵,从来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冷美人模样,和皇帝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但二人几乎没有过多少寻常夫妻的脉脉温情,所论不过举案齐眉尔,彼此都恪守着自己的本分,谁也不会逾越分毫。
王皇后静静的走到皇帝身侧,正想开口,却被李思嘉伸手抱住,他将头紧紧的依靠在皇后怀里,脆弱的像个孩子。王皇后一时间有些愣怔,抬着手不知该如何自处,最后只得将手轻轻放到他的背上,轻拍着安抚。她们成婚十多年,虽然已经有过孩儿,但却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她小心的安慰着怀里的男人,只听他小声地说道:“梓潼,以后不管生死,我只有你了。”
远处的混乱似是刚刚开始,承乾殿里一片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