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景色真美,他终于看到了,阿娘却再也看不到了。今日舍身救他的许多人也再也看不到了。
少年郎的鼻子渐渐酸涩。
“我说,小郎君,你在看什么呢?”才刚归队的刘武边说边拿出假髭给罗颉粘在唇边。
“不错,不错,很有几分大都督的风姿!”刘武拍手笑道,但他的笑容在望见仇怀安板起来的铁青臭脸时瞬间凝固。
“嗯——那个——我去喂马,我去喂马——”刘武说完,一溜烟得跑开。
大都督?那是说他的父亲么?少年郎看向慢慢靠近的魁梧壮士。
壮士在他脚边站定屈膝跪下:“属下仇怀安拜见小主人。”
“请起。”罗颉很努力地想要挤出一抹微笑,但终究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仇校尉站起身来:“公子,为了路上安全些,您还是暂时将这身孝衣脱下,等回了襄州再替夫人守孝。”
“为了不让人轻易认出来,公子还需要装扮一下。”
“我们要扮作北上去匈奴的马商,等到了河东再往南绕道去襄州。”
“哦,还有,总坐马车既引人注目又跑不快,刘武的骑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好的,一会儿我让刘武挑一匹温顺的马儿教公子骑马。”
“好。”他说一句,少年郎就温和应一声“好”,点点头,并不多言。
仇校尉有些呐呐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似乎他才是一直发出命令的主人,他想了想,开口道:“公子,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么?”
罗颉想了想答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杀他?我是说,当时,你不射那一箭,我也能逃走,你亦没有暴露的风险,为什么要冒险?”
仇校尉一愣,他没想到罗颉居然会开口问这个问题?
是啊,他不放那一箭,藏在暗处的死士也会放那一箭,自己为什么要冒险从远处射那一箭呢?
当然,像他这般素来谦逊又低调的人绝对不是想在小主人和众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好箭法和好胆略,对,一定不是这个原因。
不对,当时混乱的场面下,连城楼高处的守兵都未发现自己射出那一箭的准确位置,小公子是如何知晓是他放的那一箭?
仇怀安看向罗颉得眼神有些复杂,想到那个比试总能赢他一箭的小丫头,他把要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问出口太丢人,问来的答案又太伤人。
“哦,那是他该死,谁叫他踹了公子一脚!”仇怀安道。
罗颉望着他,这次是真的弯嘴笑了,眼中泪光一闪而过,他开口,语气还是平平淡淡:“你叫我小主人?那么,以后,不要再轻易冒险。”
仇怀安一呆,眼中泪光同样一闪而过,“好”,说罢,尴尬的转过身去。
注意到气氛有点不对,刘武牵着一匹马乐颠颠的跑过来:“小郎君,你快看,这匹马脚力又快又温顺,是一匹难得的良驹呢!这可是我之前打赌,费力好些力气从你小妹妹手里赢回来的哩!”
“小妹妹?!——”罗颉望着马儿,喃喃出声。他的……妹妹?就是父亲和新夫人所生的妹妹么?
自他从出生以来,见过的外人屈指可数,妹妹这个词于他而言并不清晰。
他脑中浮现出书中各色各样小娘的样子,俏丽的,温婉的,妩媚的,娇柔的,娴静的……他的小阿妹,究竟会是哪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