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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色如水,水如天光。
我独立在小小的庭院中,跳起一支舞。轻盈地抬臂,弹指,晏紫的裙裾翩转若蝶翼。忽地停顿,敛眉收势,接着又是极速旋转,手指挽出花瓣的形状,皎洁似玉。
舞得尽情,舞得肆意。
不禁怀念起那段清透澄净的箫声。那段引得我和乐而舞的箫声。如今,舞姿依旧,当年奏箫的人却不知在何方。
一曲《竹猗》,是师父所作。那个一袭青衫不苟言笑的师父,那个始终覆以面具不见真容的师父,那个教我道法引导我修仙的师父,那个,一直照顾我无微不至的师父。
我能得道为仙,是承蒙师父教化。师父的恩情,我此生难报。
师父若要我留,我便留下来报答他,赴汤蹈火不足辞兮。可是,他却要我走。他要我这个他唯一的徒儿离开。无需解释,不容置疑。
见到师父的最后一面,是历劫前夕。我最后一次向他行师徒之礼,拢指拜别。
师父要回天庭复职,我仍在留山。
次日,天劫降下,与我提前算出的时间和形式差别不大。然而我并不知,即使准备得再充分,天劫也足以消耗历劫者的半条命。
那天,狂风卷积着乌云,墨色铺满半边天空。乌云碰撞间激起阵阵雷声,天雨如注,如帘似幕。一道道闪电伴着炫白的亮光直冲而下,在空中移形换影,旋转缭绕,最终落于一点——我的身上……
劫后,我沉睡了四百年。
一日,我等到了一个可以用千载难逢形容的机会,朔潇他外、出、啦。我看见自由两个大字正欢快地朝我招手。嗯,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外出,这只是他第一次独自外出罢了。
午后,我去了山顶。
那棵大槐树巍然挺立,枝叶葱笼,但此时已有花谢花散落英缤纷,一地的粉白。我信步前行,任微风划过身体,温暖惬意。
这一刻的心,竟无比沉静,这一刻的天,也无比高远。一如那年初春,师父立在我刚栽好的树旁,绽开的和煦笑容。
那个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淡雅男子,他的一袭青衫,一管竹萧,交织成我最难以忘怀的留恋。我的师父,他神秘得像无底的幽潭,他的面具从未在我之前取下,他的名讳也未曾透露给我。只记得,他的笑温和宠溺,每当我修行不专心贪玩,或者做了错事时,他就会那样笑着望我。在那了然一切的目光中,我羞愧地认错,还做下保证。只记得,他的背影高大伟岸,除去历劫,只要有危险,他总把我护在身后。蛟龙,火焰兽,弱水,泠川,几场大战我竟没受一点伤。只记得,师父于音律一向极有造诣,自然间的景物,只要他见到,就都能谱出曲子来。那首《竹猗》便是其中之一。
师父他,应是这天地间最好最好的人。我努力修炼只为他片刻间展颜。
只是如今,我再不能与师父并肩了,甚至,我连当面这样称呼他的资格也不再有。哪怕修行出错,哪怕仙法尽失,也再不会有人为我忧虑。
玉佩,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那枚温润碧透的玉佩,是人界的蓝田美玉,触手生温,传说在日光下可散发出缕缕青烟,谓之,“生烟玉”。
我陷入了文艺的惆怅当中,是半抬起视线仰望天空的那种文艺。然后……被人无情地打断了。
还有谁!
还能有谁?是朔潇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原来我已惆怅了一整天,惆怅到朔潇办完事回来了。我善良地没有把白眼送给他,笑话,暂无法力的我能打得过他吗。
缓了缓,朔潇居然没再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对了,刚刚他说啥?什么六月初六快到了?
思虑了一阵,我终于想起,每年的六月初六,大千世界因清修而飞升的仙者,皆须登上三十六天,虔诚地拜谒一回帝君,求赐一个相宜的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