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起雄知道森川怕他含沙射影,立即笑道:“将军别误解,我是指刚刚压在我身上的那两位,对了那两位叫什么?改天我希望贵方给我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狂妄之徒!”
森川似有如释重负之感,把目光聚焦在桌上的纸张上,问道:“刘将军这是准备写什么?”
刘起雄收回目光,骤然加快了磨墨的速度,嘴里回答道:“将军对书法有研究吗?”
“略知一二,谈不上研究,只是知晓些皮毛!”
“那好,待我写完后请森川将军点评。”说完,从桌上拿起一支毛笔,端详片刻道:“在你们老虎桥监狱居然也有上好的湖笔!”
聂伯轩连忙解释道:“这支笔大有来历,它可是我们原典狱长遗忘在此的,刘将军既然热爱书法,又是行家,我将它取来与你,也算是适得其所!”
武内道:“这支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刘起雄将笔尖先是在砚台里蘸了蘸,提起再次凝视俄顷,啧啧赞叹道:“一支好的毛笔,必须具备‘尖、齐、圆、健’四德,尖——笔毫聚合时,笔锋要能收尖;齐——将笔头沾水捏扁,笔端的毛整齐无不齐现象;圆——笔肚周围,笔毫饱满圆润,呈圆锥状,不扁不瘦;健——笔毛有弹性,笔毛铺开后易于收拢,笔力要健!你看,这些条件它全满足,自然是笔中极品了!”
武内听后兴趣盎然将脑袋凑近笔尖,细细察看一番,刚想附和,却见到森川皱了皱眉,就硬生生地将溢美之词咽回肚子。
刘起雄并未察觉,他的注意力还在这支笔上,把笔尖完全浸泡在墨汁中,待笔尖吸饱后,手腕稍稍抬起,将多余的墨汁在砚台的内侧边缘刮下,然后把笔拎到空中,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做下笔前的热身……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跟着他的笔尖一起移动。
但见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笔尖一触到纸张,立即狂舞起来。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慎独”!
两个大字书写完毕,他又署上了落款:民国二十七年初刘起雄于南京老虎桥监狱。
所有的书写结束,刘起雄把毛笔搁在砚台上,站直了身子再次细细研看,很快他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森川对中国书法其实是有研究的,这两个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便由衷赞美道:“刘将军原来是大家啊!你看这两字,笔形沧桑却风骨犹存,形似枯槁却稳如磐石,嗯,绝对有大师风范!”
刘起雄好像一下子觅到知音,看森川的眼光也亲切起来。
众人看森川大加赞赏,也纷纷喝起彩来。
此时的甲区八号监房,显出和谐一片,笑语不断。
“刘将军如果不介意,把这幅字送我如何?”森川眼睛一直没离开这幅墨宝。
“没问题,只要森川将军喜欢,尽管拿去。”
古屋杏子虽然懂得不少中国语言,但对这两个字却一知半解,猜不透它的涵义,立即问道:“请教一下刘将军,这两个字是何意思?”
这时森川不失时机说道:“让我们来听听刘将军的解释。”
在场的所有人对这两个字都有不同的理解,但都不是很确定,又不敢妄下论断,就一起看着刘起雄。
刘起雄仰头看了看房顶,众人也跟着一起看房顶。
好一会儿,刘起雄才低下头,他的眼眶里忽然间泪光盈盈。
刘起雄长叹一声道:“‘慎独’二字,是指一个英雄无奈的叹息!”
到这个时候,鹰机关的森川机关长才疑虑顿消,他终于走进了刘起雄的内心,也深刻体会了他此时的心境。
刘起雄终于向现实屈服了!
而屈服的原因是因为遭到了不白之冤屈,竟然是那顿拳脚唤醒了他!
看来那顿拳击比严酷的刑罚要有效得多。
森川的脸上涌现出久违的笑容,他亲昵地拍了拍刘起雄的后背,语气略显激动,“将军,这一天我等得太久太久!”
两颗泪珠从刘起雄的脸庞滑落,他呐呐低语道:“造化弄人啊!”
“不,是时势造人!”森川大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