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逸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王家姑姑,李家婶婶,这是怎么了?在这干嘛呢?”
“哟,这不程家小孙嘛?”王姑怪笑一下。“这是狗子家要搬去大丽了呢!我们几个来看着有啥要帮忙的。”
“王家姑姑,别喊我狗子了!那是小名,懂不?”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男孩正搬着碗筷从屋里冲了出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融松是也!”
融松今年十六有余,来自少年的倔强挂在他稚嫩的脸上,对于小名的不满让他挺直了腰板,大有一副要同嘴碎妇人拼了的样子。
一旁的程秀逸却呆住了,她自小和狗子、虎子一起长大,狗子怎么敢一声不吭,不写申请的就搬去大丽呢?程秀逸的小脸变得通红,铺天而来的背叛的滋味让她定在原地。
融松家亲戚在大丽做生意,所以他每年来都会过去住几个月。回来后,融松就一脸憧憬的告诉秀逸和虎子,大丽是多么宏伟壮阔,富丽堂皇,哪怕十个呱瓦都不够比得起,而且大丽仅是整个大贇国第二大城市,融松说,他的愿望就是能够看一眼大贇国的首都——京都的样子。但秀逸和虎子不以为然,他们没见过大丽,更没见过京都,对他们而言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呱瓦村就是全部。
融松远远地就看见了石化状的程秀逸。他低着头,绞着手指走过来,这位可是他姑奶奶,所以要搬去大丽的事儿融松提都不敢提,直到今儿被秀逸撞见,才包不住了。
“所以这件事,虎子知道吗?”
“知道……”
“那石头呢?石头不该比我早知道吧,还有那谁……”
“秀逸,你听我说,他们都知道!只是帮我一起瞒着你,我不敢告诉你,你肯定会把我杀了的。”
程秀逸像遭了雷击,两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融松,融松着急的又是挠头,又是抓手,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个十六岁的男孩难以应付的。
程秀逸瞪了几分钟,感觉眼睛里冒出水来,睫毛也湿了。
原来这就是分离的滋味,秀逸忽然想起程老三抽着大烟说起她亲娘,也就是程圆儿时的哀伤神情,如今要是有杆大烟,她也是要抽上一抽的。
“秀逸!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你可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融松在这三月季节硬是出了一脑门子汗。“我保证每年都会回来看你的。”
“姑奶奶,笑一个吧……大家都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啦……”
“等我长大也去做生意,然后赚钱把你和虎子都接来大丽,我们永远当好朋友不分开,成吗?”
程秀逸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把眼泪擦干,问道:“真的?”
“真的!”融松点头如捣蒜。
程秀逸终于破涕为笑,伸出了左手说道:“盖章,你要是再骗我,我带着虎子去咬你!”
“盖章!”
两只手紧紧的按出一个约定的印章。
十五岁的少女心头产生了一股陌生的酸涩感,亲娘把她生下就去了,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老褶的爷爷。再说那五六年前的狗子和虎子,两个小屁孩还没她个高呢,只会流鼻涕和哭闹,秀逸充当的就是老大的角色,保护他们不受欺负。如今,连他们都要走散了。
融松一家人当晚就离开了呱瓦村,程秀逸站在村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化作一个个小黑点儿,心里生生缺了一块,眼泪含在眼底,始终没把它留出来。
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是当不了英雄的,程秀逸的人生信条就是像个战士一样活着。
程秀逸踏着夕阳回村子,一边回忆一边踢飞沿路的小石子,平静的水湖被石头‘咕咚’‘咕咚’的溅起水花,随即又恢复原样。
大丽是个什么样?为什么狗子眼底的光彩是那么夺目?秀逸对那个陌生的城市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