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站在原地,莫名感觉到眼眶湿润。他是郊庵村的遗孤,是被大家认为神和新帝抛弃的地方活下来的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诫他,连为自己逝去亲人悲伤的资格都不能拥有,能在那个罪孽深重的地方拥有性命已经是老天眷顾,大概是因为不服气吧,顾尘一直攒着这口气才来参与科考,但他始终高估了自己,从乡试,再到会试,他连优秀的资格都不敢,有些题明明会做,可是因为不想受到别人关注的目光,他选择放弃作答。
在阴暗角落里习惯了的人,能够站在阳光底下抬头微笑吗?顾尘迷茫的看向天空,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终于刺破云层照在了他满是伤疤的脸上。
第二天的考试,留下的只有四十人。除去了那些自愿放弃考试的学生,那位偷了钱袋的学生也被罢免了资格。每少一个,都对剩下人是一种磨砺,压力也更甚一些。
拿到考卷的程秀逸,心中一紧。宫景瑜的心思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揣测,和第一天的考试方向又变换不同!程秀逸苦心琢磨了十二套题目,中签的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有点崩溃的程秀逸不由得想到那晚的吻,这样心思缜密难以捉摸的一个人,也会有情绪难以自控的时候吗……
宫景瑜今天没有来参与监察,他正骑着御马赶回皇宫。因为在会试这段时间,出了两件轰炸整个大贇的事情,他不得不立马出面。
第一件,就是那宋大都督执意退婚,引得皇帝勃然大怒,十公主跳河寻死。
第二件,就是那太子宫景天不守丧期,执意要另娶新妃,皇帝不允,跑去跳河的路上正巧和自家妹妹撞见了。
于是乎,宫内宫外,都传出这样一个消息,十公主和太子殿下一起跳河啦,好像是因为宋星元!
宫景瑜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御前,他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兄妹。不过这样亦好,他顺水推舟搅黄整件事也不错。
“八王爷到,传八王爷!”太监提着尖锐的嗓子高喊道,由一位窈窕宫女引路往御花园的书房走去。
七月花开正好,紫薇和睡莲在坛中争相斗艳,向来爱花如宫景瑜都无心观赏,反觉得那花香引来的蜂蝶嗡嗡吵闹。
宫景瑜垂着头,俯身跪在书房门前,许久才听得里面一声沉闷的“景瑜,进来吧。”
皇帝今年已有四十二,昔日风华早已不再,只留下深深的川字纹和唇边两道沟壑。虽有老态,但他端坐在龙椅上的背脊挺拔,不难看出他对自身的严格要求,上位者的气势如有天成。
宫景瑜进屋又是一套严格的行礼,才抬头扫视周围,闹了许久的三人都是沉着一张脸,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欢迎。
皇帝咳嗽了好几声,才徐徐问道:“老八,你这么急着赶来又所谓何事?”
宫景瑜敛下神情,笑着说道:“儿臣的确有急事相求,不得不立刻告诉父亲。”
“你说。”
“儿臣,想求娶一位女子,生于大丽城呱瓦村,名叫程秀逸。”
“你找死!”
“做梦!”
“怎么又是她?”
依次说话的分别是宫景天、宋星元、宫婉儿,宫景瑜这番话如同惊雷,把他们几个惊得连在皇帝面前插嘴都不顾了。
显然皇帝没有苛责,也十分意外。‘程秀逸’这个名字,这几天可谓如雷贯耳。起初是宋星元风风火火的冲到御前,直言不讳的要退婚,问之为何,只说已有心仪女子,一生只爱一个人。
不久宫婉儿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喊着,皇阿玛,都是那个叫程秀逸的狐狸精。再没多久,就见太子宫景天匆匆跑来,不顾丧期求娶程秀逸。
这不就尴尬了吗?三人一对峙,他那双无用的儿女就寻死觅活的想跳河,又上演了一出在御带河前左右拉扯的戏码才平静。
还没安静多久,向来聪明有主意的老八就来请见,还以为他能出个什么好主意解决这几人的烂摊子,但他明显是来故意找事的,气得宫城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皇帝不好当啊,宫城翰经历多少风雨,才坐到了大贇皇帝这个位置上。可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女,就是他看重的年轻臣子,为了感情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
那程秀逸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些天之骄子,迷得团团转?宫城翰疲惫的咳嗽了几声,摊开手掌却见猩红一片。
“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