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轻眉嘴角一抽,送画柯离开,扶承兰起来,问他:“中午可吃过了?”
承兰应了,两人相对无言,穆轻眉尽全力坦然看着他,诚实道:“三天已过,承兰,你我纵是旧相识,可你若不让我明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没那个胆量容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属实有几分“最后通牒”的味道,承兰低垂了眼眸,穆轻眉只看得见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良久缓缓靠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气,全然是绝望的模样:“承家离开京城后去了庐江郡,我父亲好歹是个京官,在庐江也算有些威望,平日里百姓有了冤屈便也会去寻他——后来,父亲母亲皆被灭了口,我亦是一路逃亡至京城。”
面上是无尽的同情与伤感,心里却仍旧是怀疑与试探,穆轻眉说出的话也貌似只是不经意的提问:“京官横死,京城竟无人知晓,承兰,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承兰却只是讽刺地笑:“若我当时知道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只怕也会……边疆乱成什么样子,寻常人如何能想到呢……”。他眼眶红起来,带着绝望的眼神直直看着穆轻眉:“殿下,求您收留在下……我当真无处可去了。”
穆轻眉的九曲回肠心思在承兰说到“边疆”时警铃大作,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遥遥向她招手。她端了碗水给承兰,语调轻缓,满是耐心道:“那就留下吧,承兰。”
承兰喝了水,颇有些可怜得枕着软榻,指指枕边的几本书,无奈道:“这几天倒是能拿东西了,只是成日在屋里躺着,实在无趣。”
见穆轻眉不接话,他毫不气馁继续道:“还有这几本书,实在有些令人昏昏欲睡,男子便是风度翩翩,身世惨淡;女子便是大家闺秀,慧眼识珠;无论怎样的相遇,最后都有家人横插一脚;只是有的更倒霉些,女子早早病死闺中,我倒是奇了,哪来那么多英年早逝,卧床不起……”
听着承兰喋喋不休,穆轻眉觉得好笑,原来记忆里少言寡语、不善言辞的兰公子,八年后即便浑身是伤,还是这般的话痨。她拿过那几本书,顺手扔到一旁,若云四处搜寻这些闺阁少女爱读的书,穆轻眉却很少去读。她不相信男子口中的天长地久;也不理解女子陷入爱情后的执迷不悟。她去书架那儿拿了本书,问:“那就换几本,《菜根谭》行吗?”
可惜穆轻眉对他的照顾并没让承兰有半分收敛,他的表情是吃了苦瓜一样痛苦的神色:“不想看书了,我现在看到字就恶心。”,他似乎想起什么,好奇地往穆轻眉那儿凑:“这儿按理说是你的屋子,我住这儿了,你平时住哪儿?”
公主府的西南角有个院子,向来有少有人过去,穆轻眉平日都住在那儿。她放完书,转身却瞧着承兰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唇边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忍不住把书往他头上扔:“承兰!收回你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勾引我呢!”
哪里是承兰勾引呢,只不过是穆轻眉看着这样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便又想起了当年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