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丧失了自如地与穆轻眉谈笑的能力,也丧失了提笔写信的勇气,他又一次缩进自己封闭冷硬的壳里,干脆选择了不去触及美好,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美好离他而去。
只因陆闵得来找他问了话,只因由此可见,天家的那两位知道了他的身份为假。
多荒谬。
但他就这么退缩了。
穆轻眉的信源源不断地送来,信封上,用那个小小的桃花印封了。
可结果呢?他连信都不拆了。
他怕穆轻眉说:
“承兰,我知道你是兰濯缨了。我知道你是那个天下人口中为了永享荣华富贵,甘居天子床榻的兰濯缨了。”
可这一切,对于完全不知情的穆轻眉来说,只会是忽冷忽热的敷衍。
接连十几天,她不止一次地去问自己的探子:“有没有兰公子的信?”
可是探子的答案永远是没有。
到最后,她的希望和失望夹杂在一起,既想着这么多天承兰没来信,今天一定会有信来;又想着,他是真的不想写信了。
她才和兄长固执而坚决地说自己愿意等着承兰,说自己相信承兰,可结果呢?他忽然就没了消息。
穆轻眉的骄傲为她营造了华丽的袍子,让她不愿意将心思完完全全与人诉说。她仍旧是看她的文书,管理她的人手,可却在夜里长久地无眠,看着无边的黑暗里,屋内一件件物事渐渐在眼中清晰,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承兰。
她为他找理由,想他也许是太忙了,也许是和庐江总督的纷争太费神了,想他或许是生病了。
可待到第二天晨起,她重又理智清醒起来,这些理由就像是一记记耳光,让素来骄傲的穆轻眉感到无比的自惭形秽。
时间翻书一样过着,小皇孙的满月宴不期而至。
晋帝给他赐名穆封平,说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王皇后当即便不高兴起来,暗地里和宫人抱怨,觉得晋帝是忌惮王家的势力,什么“封侯非我意”,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给她的子孙爵位,连带着不愿意给王家半点借用皇子皇孙争光的机会。
满月宴上,穆轻眉给这小侄子送了个小小的银手镯,上面雕刻着镂空的兰草,显然是早就开始准备的。
王皇后抱着小皇孙念叨的时候,晔王还是得照规矩坐在下面,与穆轻眉一块儿,对着一桌的吃食发呆。
穆轻眉是因为承兰的事睡不好觉;穆青云则是为了那远在法华寺的妻子苦闷。
似乎整个宴会上,高兴的只有抱了孙子的帝后,与摆出一番夫妻和睦模样的太子与太子良媛。
要是这宴会就这样过去了,也倒好了。
偏生一轮歌舞过后,王皇后说话了:
“这三个孩子如今也大了,也得考虑婚嫁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