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用他的花言巧语哄骗盈盈在太子公主面前,说出那少年的所有屈辱往事,结果呢?等这样的时候真的到了他自己身上,他胆怯,他懦弱,他畏手畏脚地像是恨不得把身子蜷缩回壳里的乌龟。
对于过往巨大的难以释怀,与如今对自己的鄙夷不屑杂糅在一处,拧成了又粗又结实的绳索,绑在承兰脖子上,让他没力气呼吸。
可事实是,承兰有承兰的傲气与自尊,他有睥睨棋局的气定神闲,他也有身为兰公子的悠然自得,他的灵魂比所有人都清高孤傲,对于世事,他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里装着数不尽的大气从容。
结果呢?这样的人,却被别人生生扭断了孤傲的资本。
他的灵魂高高在上地俯视苍生,他的躯壳却被人肆意侮辱。
像是开在屠宰场的曼陀罗,开得灿烂,却又开得罪恶。
他根本做不到坦然地将自己的不堪展露,他的傲气导致了他的懦弱,亦或者说,那将他的傲气当笑话,一门心思去玷污的人,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毁了他放肆哭笑的能力。
他没了去追逐幸福的勇气。
等那样美好的人摆在他面前时,他只能觉得胆怯。
他被美好,逼近了痛苦的深渊。
又或者说,他这一辈子,早已经在深渊里了。
承兰缓缓站起来,将穆轻眉的信一封封叠好,各自对号塞进信封里,平平整整的整理成一小摞,又去抽屉里取了所有的信,仍旧是按日期分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都是流畅的,没有丝毫的停顿;然而却很慢,像是想通过自己一点点摸索着信封的动作,将所有的温暖汲取到自己身上,他将所有的信整理好,推开了门,穆轻眉派来的人仍旧在门口守着,似乎是一定要为公主得到回复。
于是承兰的回复来了:
“过去一段时间,多谢公主照拂,往后殿下但凡有需求,承兰定会万死不辞满足殿下。”,他这话是极度的诚恳,像是虔诚的信徒,跪倒在佛祖的脚下。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忽视自己心里的沉闷,紧接着说:“只是,公主的好意,承兰……配不上。”
侍卫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半年来在公主府里谈笑风生的兰公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疏离的话,他将承兰看了许久,最后只有冷哼一声,说:“在下真是没想到,阁下原来是这样的人。”
承兰想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想显得自己当真冷心冷情,这样,他的殿下只会觉得是自己一时识人不明,是他承兰胆大妄为。
可他笑不出来,他的嘴角只是勉强的扬了扬,就好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承兰其实就是个懦夫,是个丧失了交流能力的,穴居于黑暗之中的肮脏生物,他想。
“但凡有需求,定会万死不辞?”,穆轻眉冷笑一声,气不打一出来,随口道:“好啊!你告诉他!本宫要让招婿一事用不再提!本宫要庐江那档子破事彻底解决!他能吗他!”
穆轻眉气得一把举起来手中的茶杯,想了想,却又垂头丧气地放下:那是承兰用来点茶的杯子。
她重重把茶杯摔在桌上,转而将自己桌上的一叠文书一股脑扔在地上,当着手下的面,哪里敢发姑娘家的脾气,只好骂:“他当本宫是何人?!竟敢如此轻待!”
“你去,告诉他!本宫如何干他何事?只管记着太子爷的话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