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梦魇,接连不断的高烧,连同幻境与现实混淆在一处的疯魔……将承兰困在痛苦的荆棘里,黑暗的深渊里,面临着太阳,反而失去了勇气。
他没法描述这种状态,他更不能诉说曾经失去所有尊严、被困在一方床榻的漫漫长夜。
可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不可自抑地微皱了眉,偏头不在看穆轻眉,却只是看着那紧密连接、并排而行的琴弦:
“我……我都……”
很累,但承兰决定说下去:
“我说给你听,我怕承兰撕裂给你看,你能不能……”
“公主!”,承兰的话戛然而止,停在了那一句几乎是能让他崩溃的问话处。
若云快步进来,知道承兰对庐江了如指掌,根本懒得避讳,道:“后院有人闹起来了。”
“夫人小姐们都在宴席上,那疯妇被下人押着,嘴里疯言乱语,全是咱们听不懂的话。”
“别去!”,承兰声音猛然高了几分,不容置辩道:“这是他家极隐晦之事,你此时去了,若被人发现,自身难保。”
穆轻眉默不作声深深望了承兰一眼,转而吩咐若云:“让咱们的人暗地里看着,别出头了。”
承兰松了口气,方才孤注一掷要讲述往事的勇气却没了,只是笑笑:“我腿脚这些天实在不太受用,先坐会儿,成吗?”
承兰的腿伤成什么样穆轻眉不是不知道,更别说她曾陪着承兰熬过许多个伤痛难抑的时刻,点点头,穆轻眉简短道:“坐吧。”
两人在琴边并肩而坐,承兰歪头看了会儿穆轻眉,忽然勾唇轻笑出声。
穆轻眉不解,也偏头瞧他,问:“怎么了?”
“殿下带的是我送您的蝴蝶钗。”
穆轻眉一愣,忙不迭伸手去取,可是满头的珍珠串子、翡翠花枝,哪有那么容易取得下来。
“别动。”,承兰的声音到了耳边,气息都能捕捉到似的:“你把头发弄乱了让人乱猜,到时候可别怪我。”
穆轻眉没接话,乖乖收了手,却见承兰修长的脖颈离自己那样近,连喉结的轻微动弹都让她不敢呼吸。
“给。”,将钗子递给穆轻眉,承兰坐正身子,诧异问:“闭气做什么?”
穆轻眉摇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心却鼓擂一样响起来。
脸又烧了,穆轻眉知道这一切根本逃不过承兰的眼去。
“你就是个祸害,你知道吧?”
承兰难得地真心笑了,没有自嘲、亦没有颓然,只是单纯的高兴、简单的满足。
他轻拨琴弦,悠然而自得地,低声道:“你心里有我。”
穆轻眉不曾给他回应。
却只是将蝴蝶发钗放到了琴边,连告辞都没有,便转身离去。
那发钗上,蝴蝶轻微扇动翅膀。仿若承兰便是那阵风,无论何时才起风,蝴蝶总是会跟随着振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