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经过那么惊险的一夜,我还以为你我已是友人了呢,不承想姑娘依然当我是敌人!”
“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你到底是祝老七还是他们口中的祝六爷,你向我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想出‘友人’这个特别真诚的词汇,哼!”她不屑一顾的将身边的医书再次捧起来,不小心弄疼了自己的箭伤,稍稍咧了咧嘴,再也没说话。
“我当然是祝老七英泽啦,我哪有那么好的命是祝六爷,他呀,唉,不提他了。”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起身走向她,又能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拜托你对我也不要存在敌意,和平相处,也不枉我冒死救了你一回。”
“你是想让我报答你?要我对你千恩万谢,马首是瞻我做不到,更别说什么赴汤蹈火了!不过,我能将你手上的伤治好,那刀伤敷点我的药倒是好得快,不过会留下伤疤。我倒可以将它消除,这算不算报答了你?”她一脸傲慢的瞅着对方。
他见她不为所动,轻声叹道:“这伤疤我要留着,这可是我与姑娘相识的凭证,若他日有缘再与姑娘相逢,这也是个话题。”
她听后不禁脸颊微微泛红,自己也感到些许发烫,她试图用手中书卷挡了一挡,道:“但愿你我永远别见,你到底走不走?”
他一脸无奈,嘀咕道:“就是要走你也得帮我换了药再走吧!你这女人也太不通事理了!我好歹也算是你……”
“我这就给你换,烦死了!”她跳了起来忙拿出素布与药瓶。
英泽暗自得意的咧嘴嘚瑟起来,见她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素布一圈痼的绕下来,对着手掌上的伤口轻轻吹着。他想再多说一句,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他则乖乖闭嘴。她的身上的香气与其他女子不同,清雅的青草芳香与自然的草药香混淆在一起的独特体香,让他有些沉醉,让他有些恍惚有些飘然。她的乌黑长发结成一髻盘在头上,仔细看去,那也有几分女子的特征,他想她若是一袭罗衣在身该是怎样的景色呢!
“你为何要杀马华池?”他壮了壮胆量终于问出口来。
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触动,她停止手上的动作,没有回答,用沉默来拒绝他的提问。这个问题原是跟他毫无关系,她又何必透露。
“得,当我没问过。一个姑娘,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他又补充道。
她一听便猛得站起来闪身越过药箱,电光火石一概抄起小刀抵在对方的喉咙下,冷冷的道:“我是男子,在别人面前是男子,在你面前也是,你若是对第三人提起,你等着为祝英台收尸,我乌灵说的出就能做的到。”
“你我之事与英台无关,你最好别把她扯进来,不然……”
“不然怎样?”她手中的刀更加用力了一些,他被她卡得喘不了气,她眯缝着双眼,一字一字的从牙缝中咬出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受了伤还如此凶猛,佩服,佩服!”他竟然又变了副调皮的神情,盯着脖子上的匕首,艰难的发出声音道:“好说,好说,姑娘……不,先生,是先生,何必如此暴躁呢,大家这么熟!”
她便把他松了开,他咳了几声后喉咙才觉得舒服了些,他愤愤的朝她吼道:“你来真的呀!真是蛇蝎心肠的……”说到一半见她凶狠的眼神正怒视着自己,便没有说下去。
这时,英台大步进了门,随后跟着是山伯。只见山伯背着一个似乎奄奄一息的男子,最后进来的则是蒋嘉暮。三人满脸大汗和慌张,山伯跑到床榻边将那人轻轻放下,再将他放平身子。
“先生,请来看看这人。”英台要求道。
冬灵翻了一下此人的眼皮,再看了看他两颊,再号了他的脉象。也不理旁人就径直走向药橱找了几个抽屉,山伯问:“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只是脱水,看样子也有一天没进食进水了,问题不大,你们是从何地发现他的?”她一边用小天平称着药的份量一边冰冷的应声。
“英台,他是谁呀?”英泽问道。
英台这时才发现七哥,忙答:“我们不认识他,在河边发现的,我们以为他是落水之人,但衣衫并没有浸湿,看来是路过那里时晕倒的。”
“他是住在断崖寺旁的罗先生。”冬灵悠悠的说的一句。
“先生认识他?”英台问。
“只是上山采药时碰到过几次,不过,他在这里有些名望,这里的人都很敬重他。他……怎么会弄成这样了呢?一个壮年男子一两天不进食的话也不会这般虚弱,看他的状况就像是受过很大的劫难似的,怎么会这样呢?”冬灵后面两个问题显然是对自己说的。
蒋嘉暮半天才出声,道:“我总觉得从哪里见过,你们不觉得吗?”他又凑上去仔细端详着榻上的病人。
“你呀,去看看孙立诚他们有没有回来找我们,也不早了。”英台对蒋嘉暮说。
对方有点不大愿意,但他心里又想谁让自己年纪是最小的呢,注定被年长的同窗所使唤!他便应了一声后就出了门。
马文才自从把父亲送下山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厢房中,对他而言现在的最大心事就是哥哥的事。守了近四年的秘密就这样轻易的残酷的被父亲给暴露在大哥面前,大哥当时那种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和那痛彻心扉的悔恨声让此刻的马文才惊出一身冷汗。他找出那装满书信的木箱,打开来全是大哥寄给母亲的家书。好久,真的是太久了,这么长时间他都在顶替母亲与大哥通信。他曾无数次问自己:何时才是尽头!只要大哥不回来,他就不会知道真相,他就会认为母亲还活在人世。可是文才自己呢,他却在饱受煎熬。
他一直还在自相矛盾,一方面希望大哥能快点回家,好为母亲上柱香;另一方面他又害怕他回来,只要他回来那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会不攻自破,这会给大哥带来又一次的打击。十几岁的少年就在这样的矛盾之间穿梭不定,一年又一年。他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也有好几次他想把真相说出来,但始终不忍心让母亲在九泉之下难以长眠。
现在,他终于摆脱了,他应当松一口气,应当感到无比舒服自在轻松。但事实证明,他并不轻松。他担心自己的长兄能不能撑下去,而他此时不敢去见他。他怕见到他,他也认为对方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毕竟是他骗了他,骗了很久,很久。
他盯着那一箱子的信笺,快要满了,又要满了!每年母亲的忌日他都会把这一年哥哥寄来的家书带去母亲坟前一封封的烧掉,以便母亲在摇远的黄泉能看到。今年,又快到了,不过这一箱则是最后一箱了。
孙立诚就在此时大步迈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大个儿兔子,他见马文才在屋里发愣,便将兔子甩在案几上,再把弓轻轻扔在一旁,嚷道:“本想晚上野炊,兔子都猎来了,人都跑了,真是扫兴!”
“你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呢?”马文才心不在焉的问道。
“听说在河边救了个人,送去医馆了,唉,这野炊也泡汤喽!”他不高兴的坐了下来,还在气呼呼的盯着那只大兔子。
“二哥,不好了,大哥他……”铃儿一边喊一边路进屋中,也顾不得旁边有立诚,心急如焚的道:“大哥……不……不见了……”
马文才脸色一变,猛的站起来,向外冲去。立诚也是一脸疑惑,他猜想到那马文瑭可能就在这尼山,不过一直只是猜测,直到马太守来到书院之后便与一双子女低调的前往断崖山,他才确定那马府大公子就在这里。他并没有过问此事,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不过,此时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跟着好友就追了出去。
原来,自从母亲早已不离开人世之后,文瑭便一病不起,三妹马铃儿只好留下照顾他。父亲马华池心里担心却不可再上山看望他,临行前吩咐马文才多多费心去照料好大哥。马铃儿守在他榻前一天一夜,终究没有待他醒来,自己实在累得不轻,便小憩片刻,谁知一觉醒来,榻无一人,找遍周遭也不见大哥踪影,她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慌忙下山跑去书院求助二哥。
大哥离家出走多年已是马府多年的秘密,马家父子尽力瞒过所有的人。但这次马文才深知火已经烧着了纸,再也包不住了。故而在好友孙立诚面前也不再顾忌什么,与其商量打算分头去找。不过,孙立诚却想到今天梁山伯他们救回来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文瑭。马文才立即赶到医馆,这才见到自己的大哥。
“哥,哥,你醒醒呀,哥……”马铃儿冲到榻边呼唤道。
她这一声‘哥’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震住了,大家就在刚才眼睁睁的看着马文才从外面跑了进来,问了医师被救的人在哪儿后直奔病人床前。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时,门外又冲了进来个马铃儿,这姑娘一见到病榻上的人就跑了过去扑在床边一个劲儿的叫‘哥’。这很明显了,这人他们马家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于是,英台他们把目光一齐转移到随后进来的孙立诚身上,立诚也是一脸无奈的瞅着眼前这兄妹三人。那蒋嘉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的相貌与自己同窗马文才十分相似。
很快,夜幕又一次的降临在这片群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