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个急促的音符,打破了这种仿似可以维持到天荒地老的画面。像是雪地寒冷,两个人不耐久站;又像是家长催促,其中一个不得不离开;更像是命运,从天端的云深处,对这两个人做出了某种判决。
其中一个,离开了。
有些感性的女观众们,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然而和其他钢琴曲在此时一定会用延音和颤音,制造哀伤氛围,加强这种共鸣的技法不同;贺琛的手指,却弹出了另一种淡然和期盼,就好像这两个人,一定会再见面,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携手走过这场初雪。
而当下的这种分别,不过是放学后的各回各家,明日,必然会再度重逢一般。
这是极为大胆的创新——和绘画、雕塑、小说、电影等等等等所有的艺术一样,音乐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所有的意义,都在于激发和加强听众的共鸣,而当观众已经产生共鸣之后,不去加强,反而强行扭转,试图将他们带进另一个氛围,从理论上来说,这就是绝对错误的做法。
就像一场相声或者小品,观众一秒钟前还笑得前俯后仰,后一秒钟就要让他们潸然泪下……
失败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而成功了的万分之一,绝对都是经典中的经典。
坐在外婆前方的那个老头,突然就站了起来,死死地盯住贺琛,那个劲头,像是酒鬼看到了好酒、美女看到了限量版LV、赌客看到了麻将桌一样。
理所当然的,外婆也站了起来。
于是,全场观众,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但贺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此时他的钢琴声,再度一变。
她究竟喜不喜欢我?我到底还有哪儿做得不对?我会不会输给另一个更优秀的少年?这场雪之后,我们是会直至白发千古,还是会就此陌路?
情窦初开的大男孩,那份忐忑不安,和患得患失,在淡然和期盼之后,突然又浮现出来。观众们依然被感染,怀念起自己年轻时的种种;但第一排的那些名家们,却很轻易的就从这种氛围里挣脱。
林歆甚至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这一个转折,还是有些稚嫩的。”
“缺了点过渡,过渡得好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昨晚谱的曲子,虽然借鉴了歌剧《罗朱》里的曲调,但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看不到十年,国内乐坛就是他的天下了。”
“说起来,你们就没人好奇他这首钢琴曲是写给谁的吗?”
“初雪的约会……昨天他和人约会了?”
“这榆木脑袋还会喜欢别人?我以为他就要和钢琴过一辈子了。”
“就是,音协和琴协帮他收到的情书,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烧,他从来都不带看一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