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稽闻言蹙眉,却是不认同般激动地出声,几乎句句直抒肺腑道:“上官氏得先帝知遇之恩,蒙陛下万千信任,这一切皆是我上官氏该做的,要做的,若能为陛下计,为百姓计,为天下计,莫说我上官氏的门楣,便是要我上官氏满族性命又何妨——”
听到上官稽这一番毫不犹豫地慷慨陈词,年轻的帝王怔怔然许久说不出话来,寂静间,上官稽眸中微红难掩,终还是温暖地将手覆在元成帝扶着他的手背上,徐徐劝慰道:“陛下,计划虽有变,好在我们与突厥的同盟终是能成了,只要有了突厥的军队,我们只待时机,扳倒杨崇渊也并非全无可能,陛下万万不能因此挫败下去,无论何时望陛下相信,我上官氏愿携全部族人站在您的身后,哪怕刀落身死,也死而无憾。”
微凉的夜风中,当上官稽退出殿来,看着面前小内官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打着灯,驱散眼前的黑暗,上官稽的神色依旧清雅祥和,眸底却渐渐变得深沉莫测。
方才殿内元成帝手无足措的懦弱样子此刻仍旧盘桓在他的脑海里,一如从前一般,愚钝、天真、无用。
以他看来,元成帝这一切不似是伪装。
难道,是他怀疑错了,今日宴上之变故的确是个意外,还是说与元成帝毫无干系。
那,又能是谁?
此刻他只觉得头也再隐隐作痛起来。
一个小小的突厥公主,就这样打乱了他一盘精心摆好的棋。
好在,元成帝没有起疑,依旧视他为唯一的倚靠。
这便不算全盘皆输了。
“尚书令,这夜里风大,灯也吹的晃了些,您仔细脚下。”
听到内官体贴的提醒,上官稽眸中自然地化开温和的笑,平易近人的出声道:“劳内官提醒了。”
说罢,再一步一步行下去,看着眼前的路,上官稽也渐渐沉默了。
是了,今夜的风的确大,吹的连灯也照不亮前面的路了。
那他们上官家的前路,又该如何去走。
想到此,上官稽的心隐隐下坠,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耐。
只可惜,他上官氏四世三公却从未掌过兵权,如今眼下,连天子的亲信御林军都掌在杨晋之手,除了龙武军与神武军,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与他杨崇渊去对抗。
若非如此,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突厥同盟。
今日杨崇渊为他们上官氏所选的“淑妃”位份,实在是深意极了,时至今日他都还未曾忘记先前郑氏满门被屠的模样。
可见杨崇渊如今已是肆无忌惮地与他撕破脸面,与他警示了。
想到此,上官稽不由想到了那个替杨崇渊贯穿郑肖臂膀的御陵王,在他的记忆里,赵翌是个狡猾的聪明人,从来不曾站在任何一派里,他与杨崇渊数次拉拢都不叫他半点动心过,他又如何会公然救杨崇渊一命。
难道赵翌,也早已成了杨崇渊的暗棋。
想到此,上官稽只觉得背脊寒凉,若是那般,到时若赵翌趁机东进,他们又还有几成胜算。
不知是敌是友的赵翌远在西域一日,面临腹背受敌的可能便多一日。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