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闻得此话,对着月昭仪探索的目光,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更为卑微道:“谢昭仪体恤,君恩似海,江女官能得擢升,自当尽忠职守以报圣恩,奴婢身为掖庭奴婢,按着宫中品级着衣是应该的,不敢有丝毫僭越。”
见陈氏明明是下贱出身,却是举止得体,对答无措,月昭仪却是越发生出不快来,只见她冷笑道:“中原人有句话,叫有其母必有其女,可见江丽华能有今日,你可是功不可没了。”
听到月昭仪似笑非笑的话,陈氏手心渐渐发凉,却还是强自镇定地跪下叩拜道:“昭仪折煞奴婢等,奴婢不敢。”
看到面前渐生畏惧的陈氏,月昭仪总算是出了口气,只见她缓缓朝着廊下走,眼看着赫莲娜将一并带来的软榻摆放好,适才优哉游哉地坐下去,右手肘轻压着软枕道:“听闻你刺绣堪比司制房的婢子,当年师承永四娘,我这里正好有陛下前日送来的南珠,想要缀在我的舞裙上,待日后为陛下献舞时穿,想必这事难不得你罢。”
说话间,赫连容已是捧着一斛珠走了上来,陈氏余光看了眼身旁耀眼的珠子,思量下谦卑道:“南珠珍贵,又是御赐之物,奴婢卑贱怎敢触碰——”
“哦?”
不待陈氏将话说完,月昭仪已是不耐地挑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沉的道:“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愿,不想为本主侍奉,看来你们母女当真是将眼睛都长在天上,只看得到陛下了。”
“奴婢不敢,求昭仪恕罪!”
看到陈氏卑微地将头埋地请罪,月昭仪嗤然一笑,眸中厉光一闪的道:“你今日若不缝那便是坐实了,做与不做自己掂量掂量才是。”
听到月昭仪的话,陈氏知晓再如何周旋也是躲避不得,今日的月昭仪本就是冲着她,冲着丽华而来的。
再拒绝下去没有好处,此刻陈氏面对咄咄逼人的月昭仪,终究是叩拜道:“奴婢,遵令。”
在月昭仪的示意下,赫连容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儿,俯视着跪在面前的陈氏道:“起来接南珠吧。”
陈氏闻言朝着月昭仪再行下一礼,适才小心翼翼起身,谦恭地伸出双手,正低眉顺目地去接时,却不想面前的赫连容眸光一变,竟是猛地使力,将捧着的一斛珠抛了出去,伴着众人压抑地低呼,颗颗圆润莹亮的南珠连着盛具都落入了浆洗的净衣池内,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噗通、噗通——”声,这一声声犹如一块又一块的沉石坠落在沉石的心口,压得她惴惴不安起来。
“放肆,你竟敢对御赐之物无礼!”
听到赫连容平地一声雷般的苛责,陈氏连忙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尚未接过——”
“阿容是我的人,你的意思,是本主在拿御赐南珠冤枉你了?”
看到月昭仪阴沉沉的提醒,陈氏手中一紧,却听到月昭仪转而看向一旁目睹一切的知善道:“你方才看得清楚,倒是说说谁是谁非?”
此刻知善被点名问话,当即背脊一僵,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无论是宠妃月昭仪,还是新宠江丽华,她一个也开罪不得,此刻被月昭仪的话惊得犹如架在火上烤一般,只能支支吾吾地拖延起来。
“是奴婢,是奴婢一时失手,请昭仪降罪——”
陈氏知道今日天子不在宫中,月昭仪便想借此寻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与其以下犯上的争执,对丽华不利,倒不如她一力承担,只盼能消了月昭仪的怒气。
“罢了,我也并非苛责的人,这珠子丢了便丢了,你也非故意的,不必如此惶恐——”
听到月昭仪甚无所谓的话语,陈氏心知事情必没有那般简单,果不其然,就在她抬头时,便看到居高临下坐着的月昭仪笑的阴狠,只冰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来。
“将池里的珠子捡回来便罢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皆震惊,如此下雪寒天,浆洗衣服时手都冻得麻木生疮,人又怎敢跳进那冰水池子里捡珠子,岂不是要人命?
陈氏心知月昭仪此话背后的恶毒,但南珠是御赐之物,她若不捡,一样会为之丢了性命。
不过是早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