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指定的地点,二人才一同停下马来,看向羽箭飞驰的方向。
“噔噔噔——”
随着低沉的声响,对面的令官高声一喝,顿时惊艳四座。
无疑,作为杨李两家的血脉,杨崇渊的嫡子,身为太子的杨延也是极为优秀的。
看着双箭同落靶心的那一刻,杨延心底也总算松了口气,然而看着不远处杨彻的箭靶上,却是稳稳于靶心钉下三只箭的那刻,便是他也惊诧地看向为众人欢呼雀跃所包围的弟弟杨彻。
原来从前跟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读书,习字,练武功骑射的三郎,已然长大了。
“殿下,承让了。”
熟悉的声音,疏离的称呼响在耳畔,杨延定眼看到阳光下的杨彻与他粲然一笑,朝着他拱下手时。心下并没有输了的不甘,反而更多的是释然,无论输赢终究都是杨家的儿郎,至少自己输得并不难看,而面前的三郎,也全然在突厥人面前展现了他们中原儿郎的勇猛好胜。
因此杨延高兴地驱马上面,荣耀地好像自己得了胜般,扬手拍了拍杨彻的肩膀道:“好好,这一赛我心服口服。”
听到杨延与自己言“我”却只字不提“孤”,杨彻愣了片刻,恍然间,好像面前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依旧他的二哥,他的阿兄。
待到这一场结束,场上便越来越热闹起来,几场下来,自然有输有赢,秦王妃沈青琅箭法虽也算其中翘楚,但太子妃宝缨却是不仅策马射箭,更是能翻身躺于马背,侧于马腹出箭,这翻新的花样自然令人叹为观止,博得了满堂彩,赢得了胜利。
而到了杨镇与杨昭时,看头便没那么多了,人人皆知越王杨镇长的是唇红齿白,俊秀过人,实则却是一事无成的绣花枕头。因而看到他那不上台面的箭术,人人都不觉得诧异,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笑话。
但未曾让人想到,即便这般,他也垫不了底,蜀王杨昭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般,上场时便畏畏缩缩,拿了箭也是肩沉手抖,第一箭没射出去就落了地,第二箭射在了半空,第三箭就更不济了。
看着杨崇渊渐渐低沉的眸色,愠怒的脸色,李皇后依旧端庄的笑着,心下却是讽刺。
都说虎父无犬子,看着面前显然相悖的一面,她却放心了许多。
相比于羊群里的狼,自然是狼群里的羊更能让她放心。
待到这最不让人振奋的一对下了场,在众人几乎爆发的欢呼中,李绥策一通身黑色的宝马上场,明明衣衫素静,可她出场一刻的昂然傲气,还有阳光隐隐为她披上一层霞光般耀眼的辉色,好似上天赐下的战甲。
对峙间,李绥含笑与杨行简叉手道:“郡王,请教了。”
话音一落,随着鼓声大阵,在急促的鼓点下,一黑一白两马顿时一齐飞驰冲出,在耳畔咆哮的风中,李绥率先一箭而出,几乎“噔”地定在远处赤色靶心之上,杨行简见此,自然也不甘示弱,虽比不得杨彻的三箭齐发,但竟然也想学杨延搭上了双箭。
眼看羽箭已出,李绥似乎并不着急,眼睁睁看着两箭飞出去,只见簌簌风中,杨行简的箭虽未如杨延那般皆中靶心,但也算是一箭入心,一箭也是钉在了不远处的一环。
面对杨行简得意扬起头,朝她挑衅看来时。
“扑腾”一声,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当看到杨行简身后的两抹斑驳黑影,唯有近前的杨行简能够清晰看到李绥忽然唇边骤起冷冽,眸中隐隐浸着入骨的杀意,慢条斯理地看向他,缓缓自箭筒里抽出双箭。
而在他,还有众人等待的目光中,李绥竟然没有搭箭指向箭靶,而是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而来。
看到忽然对向自己,俨然于烈日下泛着银银亮光的箭头,杨行简几乎是瞬间背脊一凉,而在他看到李绥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如同看到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李、李绥,你疯了!你敢——”
然而不待他说完,凌厉的羽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如同撕裂了他的心,朝着他汹涌袭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意外,饶是他平日再如何行事霸道,也不曾想到今日帝后众人面前,李绥竟敢疯了般,要当众杀了他?
饶是男儿,面对这突如其来凶险的两箭也会吓得颤抖失神,几乎是同时,杨行简本能地丢下手中弓箭抱头侧身躲闪。
可即便如此,其中一箭还是硬生生擦过他的脖颈,几乎能够让他清醒感受到冰冷刺骨的疼痛。
那一刻,杨行简因为侧身失了平衡,又险险与羽箭擦身而过,就在身后听到“嘭”地一声有什么俨然掉落时,杨行简也如猎物般摇摇欲坠。
“六郎!”
耳畔传来杨知远紧张的呼声,李绥依旧端坐在马上,俨然胜利般看着杨行简身后落在地上的两只黑鹰,身中羽箭,不肯服输地拍打着翅膀。
原本安静的场上因为这两只被双箭射落的黑鹰再次哄闹欢呼起来,烈日下,热风中,月白衣衫的李绥不紧不慢地低下骄傲的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手下败将,唯用两个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郡王,可没摔着罢?”
说话间,惊魂未定的杨行简清楚地看到马上李绥明明说着关心的话语,可那一双盈盈漆黑的瞳孔里,分明是看着猎物般,携着计谋得逞的冷漠与杀意。
是的,杀意——
他如何也无法忘记,这一刻足以让他背脊湿透,冷汗淋漓的一瞥。
“我射的是鹰,郡王怎地也跌下去了。”
看着场上人欢呼着,毫不在意他落下马的狼狈,不在意他险些被射中的险境,杨行简随着李绥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当他看到那两只鹰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似是冲着鹰的她,实则根本就是朝着他而来的罢!
他不会看错,那一刻她当真是敢杀了他!
李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