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远大理想,不需要鸿鹄之志,只需要做一个安享荣华富贵,将来为杨晋,亦或是杨延辅佐社稷,镇守边疆的所谓手足罢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牺牲的是他!
放弃的是他!
沉默中,难以咽下的不甘与愤懑如火焰般堵在杨彻的心口,喉腔,渐渐融化成滚烫的油蜡,一点一点包裹他的心,凝滞他的喉,憋闷得他渐渐胸腔起伏,无法抑制。
想到今日在众人俯首间杨延身着太子龙服与阿耶高高在上地走来,连他们这些兄弟都要低头参拜,想到在众臣轮番敬酒簇拥下,尊贵无上的杨延。
杨彻都无法抑制心内沉淀堆积的一层又一曾的嫉妒与不甘,那些东西都如同带刺的藤蔓扎的他鲜血四溢。
为什么同样是儿子,同样是他们的孩子,同样身为嫡出,同样血统尊贵,他却要和杨镇那样的废物一样,不能有男儿壮志,不能指点天下,不能对那个位子有丝毫渴望之心!
治世需仁君,乱世出英雄。
如今的天下本就是乱世,阿娘又凭何认为杨延便有能力继承江山,执掌天下?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儿甘愿作旁人的陪衬,更何况是生来便流着谋逆之血的杨家人。
既然没有人看好他,没有人给予他半分倚仗,那他便作自己的倚仗。
成王败寇,因果如何他都愿意一力承担,也绝不愿一辈子不去努力尝试,便选择屈居人下,庸庸碌碌过完这所谓的富贵一生。
念及此,杨彻彻底紧攥手中卷轴,看着画中女子,眸底渐渐变得如沉潭一般冷漠无情。
他会用行动向阿耶,阿娘证明,向天下人证明,这当今乱世究竟能否只以温和的仁政便可治。
仁爱宽厚的杨延,又是否能安稳坐在那个位子上,成为未来的天下之君,绵延这国祚社稷,这李家富贵。
“阿兄,我不欲伤害你,也不愿行陷害之事,唯见你能否通过这一次的试探了——”
寂静中,杨延喃喃溢叹,就在他一点一点将画轴重新卷好时,耳畔便响起了心腹司南的声音。
“郎君,到了。”
听到此话,杨彻霍然掀帘走了出去,直到入了王府书房,适才道:“去暗里查一查,太子妃当初随阿蛮入宫陪侍阿姐时,可曾遇到过——”
话听到一般忽然戛然而止,司南诧异地抬头,却是见杨彻微拧了拧眉,却又摆手道:“罢了,退下罢,方才的话给我烂在肚子里。”
对于说一不二的杨彻,司南没敢多问,便恭顺地退了出去,唯余杨彻独自立在书房内,久久伫立。
虽只是猜测,但却不易得。
多一个人知晓,多一点举动,只怕都会打草惊蛇。
想到稍纵即逝的机会,杨彻终究决定赌上一把。
无论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这厢,听到念奴汇报行踪的李绥微微凝眉道:“一幅画?”
杨昭深夜请杨彻过府,却只是送了一幅画?
不知为何,李绥总觉得事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当真是他们兄弟二人难得的附庸风雅,还是另有隐情——
“可还有异动?”
听到李绥询问,玉奴为难地摇了摇头道:“秦王和蜀王除了相谈送画,并未有旁的举动,便是府里旁人也没有——”
沉默中,李绥静静沉思良久,终究是道:“那便紧紧盯着,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包括他们所见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