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群家奴们争抢着上去扶时,杨行简已是旧伤添新伤,疼得冷汗直冒,看着面前依旧高坐马上的韩渊,眼神中恨不得将他生扑撕碎吃了。
“韩渊,韩渊!给我将他绑了——”
然而不待他说完,金吾卫已然携着明晃晃的刀将他们包围起来,唯有韩渊不紧不慢地道:“郡王,与吾等走一趟罢。”
“你给我记着,我不会放过你!”
听到杨行简强忍疼痛的威胁,韩渊却是眼眸淡挑,唇边溢出一句话道:“在下静候郡王。”
说罢,韩垣眸中顿起彻骨寒意,毫不留情地道:“带走!”
眼看着金吾卫将杨行简那群人带走了,百姓中不知何人拍起了手,顿时引得阵阵抚掌欢呼声起,大有恶霸得惩,大块人心的激动。
待这一场好戏终于落幕,李绥回头看了眼面前碗里已堆起了小山高的美食,抬眸间却是看到赵翌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与她道:“这会儿尝尝,可有胃口了。”
此话一出,李绥不由一笑,微眯着眼道:“这场为民除害的好戏是你干的罢。”
听到这句话,赵翌终于停下了筷箸,眸中噙着狡猾的笑与李绥对视,不紧不慢地道:“毕罗酒肆有一坛陈酿蒲桃酒,被京城贵族们捧成了天价,今日午时正是这酒问世出售之时。”
一听此话,李绥便明白了,无需说,那酒必然是赵翌送去的,天价也是赵翌暗中操纵捧起来的。
而杨行简与这长安众多皇亲贵戚一般,好奢靡,喜斗富,即便不是为了酒,便是为了颜面,为了一展自己的能耐,也会赶在午时以重金拿下这酒。
“他能恰好与金吾卫、与韩渊相逢——”
见李绥看向自己,赵翌尚未说话,一旁的宗明已是跪坐下来,低声跟说书般道:“方才小的派人按照大王的命,将他们赶至毕罗酒肆的另外一条小路堵了,恰好今日韩大郎君又替人代班,誓必是能遇上的。”
听到此话,李绥了悟地点了点头,自开国后,杨氏这些皇亲国戚,还有随杨崇渊打天下的那些开国功臣们便开始仗着身份功勋肆无忌惮起来,杨崇渊虽不言,但从姑母平日与她闲聊也能看出来,杨崇渊早已生出整治之心。
今日经此设计,杨行简无疑成为了这出头鸟,更何况面对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韩寿,杨崇渊断不会为了这个为非作歹的侄子,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所以无需言,若宣王杨知远胆敢为这个作孽的儿子求情,那些言官也好,跟随韩寿已久的武将也罢,光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父子给埋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杨崇渊必定会冠冕堂皇地惩治杨行简,既能安抚一众朝臣之心,还能杀鸡儆猴让那些同样观望的皇族贵戚们有所收敛,更能以不偏不倚之举赢得天下民心。
何乐不为?
杨行简这只废鸡,是做定了。
瞥了眼事不关己的赵翌,李绥含笑看向宗明道:“那你是如何堵他们的。”
见李绥问询,宗明嘿嘿一笑,看了眼同样目光问询过来的赵翌,又看了眼李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
“粪车。”
听到念奴从旁“噗哧”笑出声,就连不苟言笑的玉奴也是低下了头,抿住了嘴。
赵翌似乎有些愕然抬头,对上李绥的笑眸时,也是不经意脱口道:“这非我的主意。”
李绥见此笑着拍手道:“好了,好了,你这话可提的真是时候。”
听到此话,赵翌随着李绥的目光落在满桌的珍馐上,再一联想宗明方才的话,不由瞪了眼宗明,倒看得宗明越发不好意思了。
“你若不想吃,咱们便回府罢。”
说罢,赵翌抬头看向宗明,颇有一副让他将功折罪的模样道:“你再陪着念奴选些好的点心,一同带回去。”
“不必——”
听到赵翌体贴的话语,李绥心下一暖,笑着道:“今日这难得的景,难得的美事,难得的好心情,我食欲正好,何必淘神。”
说罢,李绥看了眼满桌的菜道:“这可是花了天价的银子,我们可一样不许剩。”
“来,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
听到李绥的话,宗明和念奴、玉奴皆有些犹豫,赵翌见此也是一笑,出声道:“都坐罢。”
“嗳——”
此话一出,宗明颇有些当仁不让地一屁股坐下来,喜滋滋唤博士添了碗筷,犹豫试探道:“那,小的可就不客气了——”
见李绥笑着点头,宗明刚拿了筷箸夹了一块驼峰肉入碗,正大快朵颐时,便听到一旁赵翌道:“你可洗手了。”
话音一出,肉从筷箸中掉回碗里,见念奴、玉奴都注视着自己,宗明适才滑稽地嗫嚅道:“小的赶得急,好像忘了——”
听了这话,念奴和玉奴顿时脸色一变,好似已经闻到了粪坑味儿一般般,看得李绥是不由扑哧笑出声,在对面赵翌既僵硬又绷不住的脸色下,宗明果真急不咧地赶出去洗手去了。
“从前只知道你在疆场上运筹帷幄,未曾想对付这斗鸡走狗之辈,你也有你的山人妙计。”
赵翌闻言,抬眸看去,语中不经意多了几分认真且低沉道:“听玉奴说,当日宴上他左手妄图拉扯你,只伤了一只右手却不知悔改,太过便宜了些,今日也该以这左手让他痛定思痛,反思反思。”
听了此话,李绥意外看了眼一旁默然低头的玉奴,自然明白今日赵翌所为为何。
他,这是在替自己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