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几次站在大殿上,忍不住瞟着龙椅上的皇帝,这得多大定力才能默默忍受朝堂上的争论不休。他自觉定力算好,也在这日日的聒噪声中生出些厌烦。
最有趣的当属高承禹,沈思好几次回头看高承禹,就见他两眼无神,握着笏板神游天外。
可真是难为了他,本来好好一个将帅之才,却被拉入这泥潭。
清净日子没几天,沈思和高承禹之前担忧的事情便应验了,一场朝堂争论又开始了。这回,高承禹倒是没机会置身事外继续神游。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果然没扛过天命,元和九年秋天病死了,朝廷的探子传来密报时,吴少阳的儿子吴元济已经掌控了淮西的军政大权,秘不发丧,自为淮西之首。
李纯深吸一口气,在朝堂上提起了淮西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凡是有藩镇人员更替,朝堂必得有一番争执,而且各有道理,且不是一两日便有结论的。
这冠冕上的鎏一是为了提醒为君者保持端方,二便是隔雾看花,不必太过较真。可这居高临下观人,又有什么是看不真切的。朝臣争论中,李纯已将殿中各位看了个大致。
“李相怎么看?”皇帝李纯这回直接问李吉甫。
“陛下,为了防备淮西的部队有几十万人,每年都是巨大的消耗,既然吴元济反心已现,这是收复淮西的大好机会。”李吉甫持笏板一字一句大声说。
“陛下,不妨再对吴元济试探一二,若是能像魏博一般不战而臣为佳。”有人站出来说。
这话头一起,朝堂上立即热闹起来。
“淮西的情况怎能和魏博当年相提并论,魏博当时内乱,才有我们的机会。而淮西吴元济已顺利掌握大权,除非吴元济自己愿意归顺。”御史中丞裴度说。
“吴元济比起吴少阳的野心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淮西周围孤立,若是我们派出周围各路军马讨伐,定能取胜。”
李纯心不在焉地听他们争论,突然问:“高郎中,你也是参加过多次征讨的,你怎么看?”
高承禹正在心中的那副疆域图上分析接下来的形势,突然被点到名,想都没想迈出脚立即站出来道:“陛下,淮西的位置特别,如果吴元济反了,阻断运河,那么朝廷的利益势必受损,还会引起动乱。吴元济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不可能归附。以微臣看,吴元济会先动手向周边抢物资,毕竟江南是朝廷粮税大户,西边又临河阴仓,若是搅起这两地战乱,对他有利。”
李纯对于高承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又点了另两个人,众人察觉出,今日陛下主动点的人无一例外皆主战,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不料李纯沉思半晌道:“吴元济虽已现反心,但若是他有意归顺,必然如同魏博一般待他。礼部派人去会会吴元济。”
众人不解,皇帝一向主战,怎么今日有了机会,反倒愿意和谈?骑墙派更是一时没了主意,不敢表态。
早朝后,李纯叫了几位大臣继续商议淮西的事,这时才明白,皇帝李纯是假意对外与淮西和谈,先稳住吴元济,另一边开始筹备兵马出战。
征讨的事宜交给宰相武元衡和兵部一起筹谋,高承禹忙得底朝天。如何调兵,哪几路藩镇参与,如何前期迷惑吴元济,如何转运物资保障,这些都得一一计较。真打起仗来,钱都得从朝廷出,那些藩镇能出力就不错了,出钱万万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