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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日晚九时,段祺瑞偕同梁启超等驰抵马厂。
马厂在天津以南。相传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骑兵部队南征得胜,班师休整途中见该地草肥水甜,气候宜人,遂养兵憩马于此。人们见马多而称之为“马场”,后演变为“马厂”。
当晚段祺瑞分别和各将领密谈,进行说服和协调工作。
七月三日上午八时,第八师司令部举行组织讨逆军军事会议。会议公举段祺瑞为讨逆军总司令,慷慨誓师。段随后组织了司令部,派段芝贵为西路讨逆军总司令,以梁启超、汤化龙、徐树铮、李长泰为讨逆军总部参赞,靳云鹏为总参议。
段祺瑞在财政上除了日本支援以外,梁士诒的旧交通系也予以支持,曾在交通银行预借军饷二百万元。
民国六年七月四日,段祺瑞以讨逆军总司令名义发出讨伐张勋的通电:
“天祸中国,变乱相寻,张勋怀抱野心,假调停时局为名,阻兵京国,至七月一日,遂有推翻国体之奇变。窃惟国体者,国之所以与立也,定之匪易。既定后而复图变置,其害之于国家者,实不可胜言。且以今日民智日开,民权日昌之世,而欲以一姓威严,驯伏亿兆,尤为事理所万不能致。
“民国肇建,前清明察世界大势,推诚逊让,民怀旧德,优待条件,勒为成宪,使永避政治上之怨府,而长保名义上之尊荣,宗庙享之,子孙保之。历考有史以来二十余姓帝王之结局,其安善未有能逮前清者也。今张勋等以个人权利欲望之私,悍然犯大不韪,以倡此逆谋,思欲效法莽、卓,挟幼主以制天下,竟捏黎元洪奏称改建共和,诸多弊害,恳复御大统,以拯生灵等语,擅发伪谕。横逆至此,中外震骇。
“若曰为国家耶,安有君主专制之政,而尚能生存于今之世者?其必酿成四海鼎沸,盖可断言。而各友邦之承认民国,于兹五年,今覆雨翻云,我国人虽不惜以国为戏,在友邦则岂能与吾同戏者。内部纷争之结局,势非召外人干涉不止,国运真从兹斩矣。若曰为清室耶,清帝冲龄高拱,绝无利天下之心,其保傅大臣,方日以居高履危为大戒,今兹之举,出于迫胁,天下共闻,历考史乘,自古安有不亡之朝代?
“前清得以优待终古,既为旷古所无,岂可更置诸严墙,使其为再度之倾覆以至于尽?祺瑞罢斥以来,本不敢复与闻国事,惟念辛亥缔造伊始,祺瑞不敏,实从领军诸君子后,共促其成。既已服劳于民国,不能坐视民国之颠覆分裂,而不一援。且亦曾受恩于前朝,更不忍听前朝为匪人所利用,以陷于自灭。情义所在,守死不渝。诸公皆国之干城,各膺重寄,际兹奇变,义愤当同。为国家计,自必矢有死无贰之诚,为清室计,当久明爱人以德之义。复望戮力同心,戢兹大难,祺瑞虽衰,亦当执鞭以从其后也。敢布腹心,伏维鉴察。”
同日讨逆军总司令段祺瑞发表“讨逆檄文”,全文如下:
“讨逆军总司令段祺瑞,谨痛哭流涕申大义于天下曰:呜呼,天降鞠凶,国生奇变。逆贼张勋,以凶狡之资,乘时盗柄,竟有本月一日之事,颠覆国命,震扰京师,天宇晦霾,神人同愤。该逆出身灶养,行秽性顽,便佞希荣,渐跻显位。自入民国,阻兵要津,显抗国定之服章,焚索法外之饷糈,军焰凶横,行旅裹足,诛求无餍,私橐充盈,凡兹稔恶,天下共闻,值时多艰,久稽显戮。
“比以世变洊迫,政局小纷,阳托调停之名,明为篡窃之备,要挟总统,明令敦召,遂率其丑类,直犯京师。自其启行伊始,及驻京以来,屡次驰电宣言,犹以拥护共和为口实。逮国会既散,各军既退,忽背信誓,横造逆谋。据其所发表文件,一切托以上谕,一若出自幼主之本怀,再三胪举奏折,一若由于群情之拥戴,夷考事实,悉属愆当日是夜十二时,该逆张勋,忽集其凶党,勒召都中军警长官二十余人,列戟会议,勋叱咤命令,迫众雷同。
“旋即挈康有为闯入宫禁,强为拥戴。世中堂续,叩头力争,血流灭鼻。瑜、瑾两太妃,痛哭求免,几不欲生,清帝孑身冲龄,岂能御此强.暴,竟遭诬胁,实可哀怜。该伪谕中,横捏我黎大总统、冯副总统及陆巡阅使之奏词,尤为可骇。
“我大总统手创共和,誓与终始,两日以来,虽在樊笼,犹叠以电话手书,密达祺瑞,谓虽见幽,决不从命,责以速图光复,勿庸顾忌。我副总统一见伪谕,即赐驰电,谓被诬捏,有死不承。由此例推,则陆巡阅使联奏之虚构,亦不烦言而决。所谓奏折,所谓上谕,皆张勋及其凶党数人密室篝灯,构此空中楼阁,而公然腾诸官书,欺罔天下。自昔神奸巨盗,劝进之表,九锡之文,其优孟儿戏,未有若今日之甚者也。
“该逆勋以不忘故主,谬托于忠爱。夫我辈今固服劳民国,强半皆曾仕先朝,故主之恋,谁则让人?然正惟怀感恩图报之诚,益当守爱人以德之训。昔人有言:长星劝汝一怀酒,世岂有万年天子哉。旷观史乘,迭兴迭仆者,几何代,几何姓矣,帝王之家,岂有一焉能得好结局。前清代有令辟,遗爱在民,在厚其报,使继续之者不复家天下而公天下,因得优待条件,勒诸宪章,砺山带河,永永无极。
“吾辈非臣事他姓,绝无失节之嫌,前清能永享殊荣,即食旧臣之报,仁至义尽,中外共钦。今谓必复辟而始谓忠耶?张勋食国民之禄,于兹六载,必今始忠,则前日之不忠敦甚?昔既不忠于先朝,今复不忠于民国。刘牢之一人三反,狗彘将不食矣!谓必复辟而始为爱耶?凡爱人者,必不忍陷人于危,以非我族类之嫌,丁一姓不再兴之运,处群治之世,而以一人为众矢之的,危孰甚焉!张勋虽有天魔之力,岂能翻历史成案,建设万劫不亡之朝代?既早晚必出于再亡,及其再亡,欲求复有今日之条件,则安可得?岂惟不得,恐幼主不保首领,而清室子孙且无噍类矣。清室果何负于张勋,而必欲借手殄灭之而后快?岂惟民国之公敌,亦清室之大罪人也!
“张勋伪谕,谓必建帝号,乃可为国家久安长治之计。张勋何人,乃敢妄谈政治。使帝制可以得良政治,则辛亥之役何以生焉?博观万国历史,变迁之迹,由帝制变共和而获治安者,既见之矣;由共和返帝制而获治安者,未之前闻。法兰西三复之而三革之,卒至一千八百七十一年确立共和,国乃大定,而既扰攘八十年,国之元气,消耗尽矣。国体者,臂犹树之有根也,植树而屡摇其根,小则萎黄,大则枯死。故凡破坏国体者,皆召乱取亡之道也。防乱不给,救亡不赡,而曰吾将借此以改良政治,将谁欺,欺天乎?
“复辟之贻害清室也如彼,不利于国家也如此。内之不特非清室自动,而孀妃耆博,且不胜其疾首痛心。外之不特非群公劝进,而比户编氓,各不相谋,而嗔目切齿。逆贼张勋,果何所为何所恃而出此?彼见其辫子军横行徐、兖,亦既数年,国人优容而隐忍之,自谓人莫敢谁何,乃起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以次铲除异己,广布心腹爪牙于各省,扫荡全国有教育、有纪律之军队,而使之受支配于彼之土匪军之下,然后设文网以坑贤士,箝天下之口,清帝方今玩于彼股掌之上,及其时则取而代之耳。罪浮于董卓,凶甚于朱温,此而不讨,则中国其为无男子矣!
“祺瑞罢政旬月,幸获息肩,本思稍事潜修,不复与闻政事。忽遘此变,群情鼎沸,副总统及各督军、省长,驰电督责,相属于道,爱国之士夫,望治之商民,好义之军侣,环集责备,义正词严。祺瑞抚躬循省,绕室彷徨,既久于奉职民国,不能视民国之覆亡,且曾筮仕于先朝,亦当救先朝之狼狈。谨于昨日夜分视师马厂,今晨开军官会议,六师之众,佥然同声,誓与共和并命,不共逆贼戴天。为谋行师指臂之便,谬推祺瑞为总司令,义之所在,不敢或辞,部署略完,克日入卫。
“查该逆张勋,此次倡逆,既类疯狂,又同儿戏,彼昌言事前与各省各军均已接洽,试问我同胞僚友,果有曾预逆谋者乎?彼又言已得外交团同意,而使馆中人见其中风狂走之态,群来相诘。言财政则国库无一钱之蓄,而蛮兵独优其饷,且给现银。
“言军纪则辫兵横行部门,而国军与之杂居,日受凌轹。数其阁僚,则老朽顽旧,几榻烟霞,问其主谋,则巧语花言,一群鹦鹉。似此而能济大事,天下古今,宁有是理?即微义师,亦当自毙,所不忍者,则京国之民,倒悬待解。所可惧者,则友邦疑骇,将起责言。祺瑞用是履及剑及,率先涌进,以为国民除此蟊贼。区区愚忠,当蒙共谅。该逆发难,本乘国民之所猝未及防,都中军警各界,突然莫审所由来,在势力无从应付,且当逆焰熏天之际,为保持市面秩序,不能不投鼠忌器,隐忍未讨,理亦宜然,本军伐罪吊民,除逆贼张勋外,一无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