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荣贵妃走后,先宏大人与太后施针,昭贵妃不放心,在旁边以侍病的名义看着。皇后与我心中明白了太后此刻多半是命已将逝,都不忍心去看,皇后只是闭着眼睛念祷经文,我也背过身去不敢见慈宁宫中这好似君臣父子人伦,却实则大逆不道的场面,转身看向了外头满院子的万寿菊花。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片哭声、佛经声中,只听见皇上叫了三阿哥一声,二人便进了里头的佛堂暖阁。皇上不仅将里头的妃嫔宫女清了出来,还让众人不要靠近围观,比方才密谈时都更谨慎些。
进去时,我只看见皇上眉头紧锁,对三阿哥道了一声:“现下你是朕最重要的儿子。”便不再有其他的话,三阿哥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双脚发颤,低头与自己的父皇走了进去。
再过一会儿,皇上又叫我、昭贵妃、皇后一并进了佛堂。不过此话并非由李德宝传达,更不是皇上亲口所说,而是三阿哥面无血色的从里头走了出来,对我们几个依次暗声道:“皇上喊您进去。”
他说的是“皇上”,而不是“皇阿玛”。我心下暗叫一声不好。
先宏大人正带着他的瓜尔佳氏门徒在与太后诊治,慈宁宫里妃子都站不开,宫女们都被打发了出去,更是无人注意到三阿哥的表情。我内心不停的跳,与三阿哥一同进了佛堂,只见皇上端坐在软垫上,三阿哥面对皇上撩袍一跪,低头不语。
“此刻叫你们三个来,因你们三人是后宫要紧的三位,因此来做个见证。”皇上对我们道,我发现他鬓发已有几根发白,也不知是我恍惚了,还是当真如此。他缓缓道:“我方才与延忞说,他若真做了此事,便不再是我儿子,但若他想还叫荣贵妃母亲,还留一条命,便从实说来,不可有假。”
皇上一顿,道:“他认了。”
他此话说的极轻,但我看见他的手指捏紧了。
三阿哥也低着头,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朕与延忞,做了个交易打算。”皇上道:“若他肯将瓜尔佳氏一族交代清楚,带个干净,免得朕自己动手,便将他圈起来,也不再多做惩处了。”
皇上叹了口气,不再有话。
皇后、昭贵妃也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
大清朝开国至今,圈禁便是最大的惩罚,自此高墙冷宫,再也不能踏足外面一步,但比起抄斩满门,这已经是最大的容忍。
我见谁也不敢说话,屋子里的空气跟凝住了一般,于心觉得不忍。便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勇气,走上前去轻轻抚上了皇上的背脊。
我感觉肌肉是僵硬的,但在手附上的一瞬,放松了不少,也不觉得过于费力了。我看见皇上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就这样吧”,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我的手背,转身出了佛堂。
皇后随着皇上离去,昭贵妃也跟在后头,我走的慢一些,与三阿哥并行,只听三阿哥在我身后说道:“瑾嫔娘娘,儿臣……罪臣有一事想启禀。”
我见他这般,到也觉得他并非只是一个野心旺盛、毫无忠孝之心的鼠辈,便问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罪臣的确有不臣之心,那封信笺也的确如实,只是……”三阿哥的眼神游移,略有些慌乱,但想了想还是道:“因此罪臣并不敢欺瞒皇上,不敢说自己绝无此事。不过一来,罪臣乃瓜尔佳氏一族怂恿,他们日日对我说,若是皇后诞下嫡子,必定如雍正朝般无我容身之所;二来……”
“二来什么?”我问道:“你放心,若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对外言语半分。”
“二来,罪臣早就将信笺烧了个干净,那封先宏大人的信笺,应当为他人仿造之作,而那块玉璧,两月前由先宏大人所赠,但由于太过招摇,罪臣已让太监将它扔出了宫去,只是不知为何,还在儿臣的枕头底下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