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邸圈禁再到边关流放,一路上明帝都有命人暗地里保护着他,还有冯渝宽老将军的护佑和历练,直至他足够的强大,不惧逆来的狂风暴雨。
而后,他铠甲荣归,送张梦依、蓝贵人入宫,百般试探、各种筹谋,明帝都默默配合,除此之外,这个龙椅之上的看似昏庸、多疑的帝王还默默暗中辅佐,为他扫平朝堂上的障碍,丰盈他的羽翼,逼他娶了南溪,为他一统东启军力做足了铺垫。
这些种种,他全都知道。
作为君王,明帝殚精竭虑为东启的未来做足的打算,作为父亲,他也用尽全力去宠爱、护佑他最疼爱的儿子。
他做的足够好了,可启帧还是没办法原谅他,或者准确的说,没有办法亲口说出原谅二字。
看着父亲苍老的模样,启帧百感交集。
他安排妥当肖远、肖广做好启都的戒严,而后回到醒心殿中,坐在一旁,一直陪在他身边直至深夜,子夜来临之前,他才命宫中典仪秘密为明帝梳洗理妆。
三日后,先皇后启安然自缢于福临殿,留下一封请罪书,坦白愧对先帝信任,十四年前指使已故娴贵妃陷害常欣怡、尉迟林勾结齐胜谋反,天下为之哗然。
再三日后,启帧公布明帝薨逝的消息,称他因为皇后的背叛而郁结于心,怅然离去,留下重审旧案的口谕。
随后启帧登基,自称景帝,追封先帝为洪武昭明皇帝,奉韩王为韩昭王,掌外交及水利大事,将荣王降为郡王,但封赏不变;对于启安然自认之罪,明令大理寺立即重新彻查旧案。
半月后,大理寺呈上结案折报,经严审牵连之人,寻得当年丢失的密信,笔迹确系伪造,与启安然自认之罪行一一对应,启帧吩咐按律严惩涉案之人,但禁止连坐,同时下诏褫夺启安然封号,销黄宗玉牒,贬为庶人,棺椁不得入皇陵。
同时,对外宣称宁王因感念母罪孽深重愧对先帝,于狱中自裁,追随先帝而去,然念兄弟之情,准其妻眷永居宁王府。
待到处理完旧案一系列奖惩事宜,启帧便正式昭告天下,追封怡贵妃为嘉柔端慧皇后,平尉迟林之冤,复尉迟一族荣光。
晚霞笼罩天际,启帧一身玄色常服,站在东起最高的阙楼之上,目之所及皆是皇朝欣荣繁盛之景,他的身后虽有数不尽的侍从和护卫,可身边却无人相伴。
他搓磨着袖口内蹩脚的初月绣样,轻轻的说了句:“这么久了,该回来了。”
这个消息传到顾予初的耳中也已过了半月有余,她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这个好消息竟然比意料中来的更快,但自己却没有从前以为的喜出望外。
为了旧案自己明明筹谋了半生,压上了自己和妹妹最为珍贵的一切,可在这一天真的如期而至时,心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后的茫然。
“走了一桩,又来一桩,呵。”顾予初自言自语苦笑着。
的确,尉迟之罪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又来了乐嘉一族是是非非的恩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天命,甚至有些憎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早一些生下自己,为什么要留给自己这些无尽的难题。
东启那条深渊,自己是如何侥幸逃脱,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浑水,自己又何来的运气独善其身呢?
她托着下巴,遥望山间的明月。
启帧答应她的,都已经做到了,从今往后,他们真的两不相欠了吧。
萧令靠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很久。
启帧登基、尉迟平反,速度如此之快也出乎他的意料,来看自己的这个劲敌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王朝更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东启战神称帝、赫和少主主政,西戎虎视眈眈,那份四国盟约的缔主如今只剩下北凌老皇一人,狼子野心、群雄争霸,这个天下已然大变,平和了几十年的东西境陆何去何从。
而这个女人呢?是否可以在这着风雨飘摇的乱世中与自己并肩相携,或者抛下这里的一切,重新回到那个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