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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九龙仓董事年会。会上,纽壁坚要各董事介绍各自近期的重大安排。
包玉钢如实谈出他的出国旅行安排:先去巴黎出席国际油轮会议,他是这个协会主席,非到场不可;继而去法兰克福,参加银行界的会议,他是汇丰银行董事、环球航运主席,不能不去;第三程是伦敦,他收到伦敦华人界的诚邀,出席端午节的龙舟会,他必须去捧场;最后飞往墨西哥,会见总统保迪罗。
这次旅行至少要10天以上。散会时,纽壁坚握着包氏的手说:“祝你旅途愉快!”
在包氏未动身前,怡和洋行早已作好匠收购的准备:置地发行新股,换取怕和证券手中的九仓股;出售英国的一处物业,所得现金调回香港;将一批楼字售给佳宁集团,得现金9.8亿港元。
双方都在争夺九仓股,一向被估低的九仓股刹时成为股民中的宠儿,股价一路飘升,年初才五十港元上下,入夏便升至七十港元。到九龙仓年会前,包氏已拥三千五百万股。
包玉钢如期飞赴巴黎,主持国际油轮会议。
怡和洋行核心成员立即召开秘密会议。会议前,一位董事道。“
包先生此刻大概在美女如云的香檄丽舍大街散步吧?”众人欣然欢笑。只有纽壁坚紧绷着脸,他深知包氏非一般的对手,包氏几乎是白手起家,创建起世界第一大船队。
如今海上霸王上岸,即使不盘踞陆地,也会把陆地瑞出几个大窟窿来。
然后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李志文抓住机会,将手中收购的九龙仓的股份卖给了包玉钢,李志文得了资金,包玉钢得了股份,皆大欢喜。
而因此李志文和包玉钢有了深厚的友谊,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合作。
最后说的就是霍鹰东了。
纵览霍鹰东的一生,大概以三十岁为转折点。
三十岁前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三十岁后是“祸不单行昨夜行,福无双至今朝至”。
香港传媒,最早把霍鹰东与英雄豪杰相论,是一篇《霍鹰东水陆英雄》的文章,文章说霍鹰东“这个人,处在二十世纪的今日,竟能够一朝发达,如今,竟是香港一位最有名的实业家,应算异数”。
大富豪大部分自称出身贫寒,白手起家,为什么霍鹰东“应算异数”呢?
霍鹰东出身艇户,为香港居民中的下下者,别说有钱人瞧不起,就那些够卑微的笼屋棚户中人,也大可对其嗤之以鼻。
现在,谁敢小觑霍鹰东?他拥有地产、建筑、船务、旅游、博彩、饮食、旅店、百货等六十余家公司。
《霍鹰东水陆英雄》一文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另一句则是:英雄莫问出处,事情在于人为。这两句话,都适合霍鹰东而说。”
在众多出身寒微的富豪中,霍鹰东遭受的磨难最多,更富传奇色彩。
霍鹰东的祖父霍达胡,曾拥有大型帆船,一家人住在船上,往返于港澳之间跑运输。
霍鹰东出生时,大帆船已没有了,一家人挤在6尺长小艇上,小艇作为住家,一家人吃住拉撒全在上面。
生活来源,靠父亲租船驳运货物,一大忙到晚,除交船租,人息无几,一家生活极其艰难。
另一类艇户,靠捕鱼为生。现在香港仍有少量艇户,下过居住的多是机械船。另有众多渔民船民住岸上,船仅是工作船。
香港人把艇户奚落为“水流柴”、“蛋家仔”,意指艇户像水面的一根柴或一只蛋壳那样,随风浪漂流颠簸。
艇户是贫穷与危险的同义词。据霍鹰东回忆,他们一家穷得连鞋都穿不起,无论寒冬酷暑、艇上岸上,都光着一双脚。
人们都说穿鞋在船上站不稳,这只能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艇户上了岸还是喜欢鞋的,且不论行走舒适,因为光着一双黑黑的脚板,岸上人就会嘲笑“蛋家仔弃蛋上岸”。
也许是这个原因,霍鹰东父亲于一年春节,平生头一遭穿新鞋上岸。他上
大牌档填肚子,按艇户习惯,脱去新鞋,蹲在条凳上吃河粉。
吃完双脚落地就走,回到艇上,才发现没有把宝贵的鞋穿回来——可见一向没有穿鞋的习惯。
内地的水上人家是在内河。香港的水即是海。海上无风三尺浪,小如柴棍、脆如蛋壳的住家艇,怎经得起风吹浪打,船翻人亡的惨剧时有发生。
有一年台风,霍鹰东两个年幼的哥哥翻船落水,葬身海底,怀着霍鹰东姐姐的母亲,被他父亲和叔父合力救起,幸免罹难。
没多久,熟悉水性的叔父,也被狂风巨浪吞噬。父亲数次从海难中逃生,但在霍鹰东七岁那年,父亲被病魔夺去性命。
水上险恶,香烟难继,霍鹰东成了霍家唯一男丁。霍母咬咬牙,弃艇登岸,带一家住进湾仔一栋摇摇欲坠的唐楼。
唐楼拥挤不堪,一层竟住了五十户人家,每家占的空间小如鸟笼,香港把这种屋称为笼屋。笼屋又属岸上人家的下等家庭。
霍鹰东一家四口,除母亲,还有9岁的姐姐、5岁的妹妹,霍鹰东7岁。那时的人们多患肺瘩之疾,这种病被视为不治之症。
那栋唐楼,竟有半数人患有肺痨,咳嗽声此起彼伏,夜静时,声音分外怵心惨人。霍鹰东回忆此事甚为惊奇:我们一家竟侥幸无恙,大概吉人天相吧。
霍母是个坚强的女性,她担当起先夫留下的小生意,她硬着头皮去与泊在外海的货船交涉,把煤炭驳运活全揽下来。
然后分给舢贩主驳运到岸上的煤仓,霍母从中赚取微薄的佣金。
霍母目不识丁,却颇有远见,她深感没有文化的窘迫,全力支持儿子读书。
霍鹰东“启蒙”时父亲还在,他读的是“帆船同业义学”,义学由富裕的船东赞助,免收学费。
义学在一艘船上,随船飘泊,行踪不定。霍鹰东去上学,常常连“学堂”的踪影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