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看着张万河说道:“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明天让彪子和三舅带你转转,多玩儿几天,关外的事儿不忙”。
“我倒无所谓”
张万河眯着眼睛看着李学武说道:“只要东家有个章程就行,该交账本交账本,该交大印的交大印”。
“呵呵呵呵”
李学武看了看闻三儿,又对着张万河说道:“章程不章程的,等等再说,我在钢城还有笔外债还没收,等处理完了咱们再谈”。
“听您的”
张万和的眼睛一直没离了李学武,钢城事,是根本。
这件事是他蛇吞象造成反噬的最大苦果。
明明知道李学武的钱不好挣,可还是被利益蒙了眼。
在吉省黑市慢慢出现牛羊肉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李学武推到了悬崖上。
身后是一条杀疯了的狗,前面是李学武把着的一根独木桥,怎么走?
他现在就是案板上的咸鱼,李学武怎么说,他就得怎么是。
“三舅没大在吉城多待吧?”
李学武主动转换了话题,开始聊起了自己在吉城的见闻,和对吉城的印象。
闻三儿坐在一边插科打诨,张万河则是顺着李学武的话题说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边西屋的气氛渐入佳境,东屋这边却是陷入了冰点。
大强子跟大春儿坐在炕边,看着坐在地上看书的十几号人,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特么就是掌柜说的龙潭虎穴?
不应该是几十个大汉分站两边,后面点上火盆或者火把,最里面儿当中摆上一把太师椅,上面铺一张全须全尾的白虎皮吗?
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这儿大汉是不缺的,可特么大汉捧着书是特么什么鬼?
现在混江湖的都这么卷了吗?
都开始拼文化了?
大春儿是个没长心的,见着人家都在看书,他也是看人拉屎匹燕子疼的主儿。
跟着去看了看书架上的书,挑了一本《金瓶梅》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本书本是闻三儿的珍藏,一直都在西屋书桌上放着来着。
这几天收拾屋子的活儿都叫西琳他们接了,所以见着书就以为是书架上拿的,随手儿放了回去。
现在可倒好,让大春儿捡了个便宜。
他也沐猴而冠似的,学着人家端坐在了书桌上,捧着一本书皮儿上写着《儒林外史》的书看的嘴角邪笑。
这看书的十几个人有见过这本书的,也有没见过的。
不过这会儿都看了大春儿一眼,就冲这份“热爱学习”的劲头儿,也得高看一眼。
而大强子则是恨恨地看着大春儿,这瘪犊子是卧底吧!
-----------------
李学武没在这边儿多待,明早还得早起,今早就起早了,中午就困了。
今晚老彪子几人要轮换着守夜,这边空出来的位置正好安顿张万河三人。
叫了坐在东屋等着的傻柱几人招呼好客人,随后便往后院儿去了。
这会儿月亮已经老高了,不过不算亮,院里的灯照常开着,不过没人在院里走动了。
李学武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那些是什么人?”
追上来的于丽随口问了一句,借着李学武转身的工夫跟了上来。
“关外的”
李学武转身看了一眼,随口答了一句。
他知道于丽并没有真的想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也不想知道来干啥的,就是借个话头子出来罢了。
“你也早点儿睡吧,明早还得早起”
进了中院儿,李学武见着正房的灯还亮着便想着叫于丽回去睡觉。
可于丽却是跟着李学武往后院走来。
“给你收拾完我再去睡”
她哪里不知道雨水是在故意等着她,昨天回去晚了,那眼神都要射出电来了。
进了屋,李学武将灯打开了,边洗漱边由着于丽给找衣服换衣服。
“记住了啊,明天从坟地出来,就去上班,别回家”
于丽叮嘱了李学武一句,好像有啥说道儿似的。
李学武咬着牙刷嗯了一声,这种话他爸也跟他说了。
于丽自己嘘嘘叨叨地说道:“明天叫他们也是,回来以后直接出去收破烂去”。
她是村里长大的,当然耳濡目染了很多这种说道儿。
虽然知道迷信居多,不过李学武也没反驳。
这是玄学,他可不懂,所以没办法在这个上面跟于丽争辩什么。
“布料我拿回来了啊”
李学武指了指里屋的柜子里说道:“给你放那儿了,用的话自己拿”。
于丽是没见着李学武什么时候拿回来的,不过想着兴许是下班回来的时候带进来的。
“知道了,明早我跟她说一声”
等给李学武伺候着上了炕,也没多留,关了里屋的灯、客厅的灯,换了鞋便出了玄关。
许是李学武的级别越来越高,已经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位置了,对面儿最近也没了监控似的眼睛。
于丽穿过游廊和月亮门,回了正房,一进屋便瞧见何雨水披着棉袄坐在床上拿着书在等着她。
“最近学习这么认真,都不睡觉的啊”
于丽边给自己打洗脚水随口问了雨水一句。
雨水见着于丽也没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毛,道:“没事儿,厂里的材料”。
于丽背着雨水坐在床上泡着脚,嘴却是撇了撇。
这小妮子就在纺织厂的工会上班儿,一天天闲的五脊六兽的,哪儿有什么需要她熬夜的工作,就是跟自己扯蛋呢。
“那还真辛苦”
于丽双手拄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随意地说道:“哎,我见他桌上整理的资料,好像有你们纺织厂的名字”。
“我们厂的?”
何雨水正看着于丽的背影寻思什么呢,突然见着于丽说起纺织厂。
“保卫处的事儿吧~”
何雨水也是猜测,道:“好像东城这边儿要成立治安大队,所有的厂保卫处都要以轮训的名义进行三个月的轮值”。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于丽双脚搓了搓,说道:“就看见一个名字,具体的没看”。
“嗯,差不多”
何雨水将自己手里的纸稿放在了身边的柜子上,解释道:“他现在即是轧钢厂的保卫干部,也是分局的主管领导,所以对我们厂的保卫处也是有领导权的”。
说着话看了看于丽的背影问道:“哎,于姐,你说我申请调到一线业务部门去怎么样?”
“你闲的啊?”
于丽转过身看了何雨水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道:“在工会发发报纸,搞搞活动,做做待遇,脑子发烧了才去一线呢”。
“我就是有点儿闲不住了”
雨水摘了衣服放在床脚,随后仰躺在了床上,看着顶棚说道:“每天去了就是这些活儿,一眼都能望到底,天天等着退休,这日子没意思”。
“没意思了就找个对象”
于丽话里有话儿地说道:“找个对象你就忙起来了,也就不觉得想要去业务部门了”。
“不太想找”
雨水躺在枕头上,眼睛有点放空,声音也有些空。
“心有点儿累了,还没缓过神儿来呢”
“等你缓过来都老姑娘了!”
于丽擦了脚,踩着鞋把洗脚水倒了,等都收拾完了,这才上床关了灯。
“女人有几年好时光,等混成黄脸婆可就真没人要了”
于丽缩进被窝里,跟雨水躺了个一平齐,嘴里劝着雨水,也想着自己。
雨水听着于丽的话,想着自己,也想着于丽。
“结婚,也就那么回事儿”
雨水紧了紧被子,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于丽躺了。
“以前老盼着结婚,可现在想想,好像没那么想了”
说着话好像有所指似的说道:“找个可心的难,找个合适的也难,到最后赌一把,可能还得自己活着”。
于丽微微转头看了看雨水,这是说自己呢?
两人的话也就唠到这儿了,各怀心思地睡了。
-----------------
李学武回来的时候看着月亮就是晕乎乎的,周围的星星也是见不到。
等他被于丽叫醒后出来的时候,天色更是黑的厉害。
这还都不算,气温好像降低了,还刮着风。
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李学武带着于丽往前面走。
到了中院儿却是瞧见一大爷家的灯亮了,对面贾家的灯也亮了。
风吹的紧,李学武也没多想,抓着身上的大衣紧着往前面走。
等到了前院儿,自己家的客厅灯亮着,对面儿三大爷家的灯也亮着。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于丽叫自己的时间晚了,已经到了上班的点儿了?
心里想着便借着影影绰绰的光线看了看手上的表。
没有啊,时间对着呢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父亲从家里出来了。
“爸”
“嗯”
李顺应了一声,看了看儿子,没再说,准备往倒座房去。
这会儿对面儿门开了,却是三大爷扣着衣服扣子从屋里出来。
“老李”
说着话从墙角的破柜子上拎起几刀纸钱来。
“他三大爷”
两人见了面打了声招呼。
三大爷看了看李学武,还有见着他出来,先一步进了垂花门的于丽。
“不摆席了?”
“嗯”
李学武也看出三大爷的意思了,这是要参加沈家的出殡呢。
这没亲没故的,这神人怎么想着这一茬儿了。
“国栋说了,一切从简,不招待,不收份子”
“哦~”
三大爷应了一声,道:“那就吃个早饭吧,够吃吧?”
“有,您能来,国栋感念着呢”
这个时候李学武哪里会不让他去,可没有说办白事往出撵人的。
这边正说着呢,一大爷并秦淮茹从中院走了出来。
“正好,我们也没吃早饭呢,带我们一份儿”
一大爷胳膊下面夹着几刀纸,边走边跟李学武说了一句。
李学武看了看一大爷,又看了看秦淮茹,客气道:“多谢您惦记着”。
一大爷点点头,越过李学武跟李顺和三大爷一起往倒座房去了。
三大爷能来,李学武想的是可能跟老彪子他们救闫解放有关系。
秦淮茹就不用说了,这一大爷能来,可算是个意外。
这一大爷基本不去别人家的事情的,因为他家没有事情。
李学武跟秦淮茹正要说话,却是瞧见中院正房的雨水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你们起的早啊”
“还没睡醒?”
李学武看着雨水搓着次模糊,便招呼了一句。
雨水搓了搓脸,回道:“睡够了,就是起的早”。
这会儿李学才也从屋里出来了,后面还跟着母亲刘茵。
“让你弟弟也去,算是兄弟呢”
见着母亲叮嘱,李学武伸手拍了拍三弟的肩膀,示意他去倒座房吃饭去。
嘴上却是跟着母亲说道:“您回去再躺一会儿吧”。
“没啥时间躺着了,眼瞅着就烧火了”
刘茵看了看儿子,叮嘱道:“注意着点儿啊,早饭多吃点儿热乎的”。
“知道了”
这会儿秦淮茹和雨水已经跟着李学才往倒座房去了。
李学武跟母亲说完也往外院儿走去。
这会儿倒座房东西屋都热闹了起来,实在是人多,一人一句都听不出个数来。
三四十口子人挤在屋里,可就是倒座房有东西屋,还都宽敞,不然可搁不下这么多人。
炕上能放桌子的都放了,没坐着位置的都端了饭碗站在桌子边上吃了。
这个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儿,心里都想着事儿呢,大家也都提了秃噜往嘴里塞吃的。
得亏于丽她们早起怕饭量不够,整整熬了一大铁锅的米粥。
再有就是窝窝头儿,算上昨天剩下的,加上今早新蒸的,几个大笼屉的都造没了。
许是人多吃饭香,就连切成小片儿的咸菜瓜子和于丽拌的白菜都吃没了。
等大家伙儿吃饱了,由着闻三儿和二爷组织着,便都去西院儿站着等了。
两台车,帕孜勒一台,葛林一台,先着一步去了沈家。
剩下的人由着二爷和姥爷带头儿,往沈家走去。
这会儿的天儿已经灰蒙蒙亮了,有早起的见着这么多人一起走可吓了一跳。
尤其是这种事情,大家走在队伍里都不说话,说话也是尽量小声,所以看着很有压迫感。
好在都认出走在前面的是老街坊,尤其是李家父子,这才想到昨天见着时说的沈家事情。
这些人站在门口、道边看着,心想,这沈家不是没人了嘛,就剩个半大小子,哪里来的这个面子。
嘿!也不仅是他们想,沈国栋住在那个院儿的邻居们也想。
昨晚躲着没见着,今早起来烧火上厕所却是瞧见了大门口停着的大棺材。
好么,现在谁这么有面子,还能用着这种棺椁。
家家都是紧吧日子,有条件的也不敢打这么实诚的棺木。
再有,门口停着两台车,眼瞅着就是帮忙来的,车上装的满满登登炮仗和纸钱。
没听说这沈家发了啊,不是收破烂的破落户嘛。
这些邻居们一个个地被早起的媳妇儿喊起来问了。
这些爷们儿也没听说沈家那个崽子发了啊。
这是打哪儿划了来的东西?
院里人也不是没想到这两天前前后后进院儿的这些人。
不过大多是在晚上,二一个嫌弃这些人的混混身份,都没人稀得出来看。
可今天稀奇了,院里的邻居们都揣着袖子站出来看稀奇了。
更稀奇的在后头呢,只见呼呼啦啦的一堆人涌进院里。
由着二爷安排着,从大到小,从男到女,几十人依次磕头放了纸钱。
这里面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院里也有轧钢厂的工人,这会儿才看见是保卫处的副处长在里头呢。
也是巧了,李学武哪次来不是早上就是晚上,认识他的都没见着他。
这会儿见着了,议论声便传开了。
好么,一打听感情这是李学武盟兄弟的白事,怪不得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边的头还没磕完,却是瞧见外面又挤进来两个人。
却也不是别人,沈放和段又亭。
两人都穿着制服,这会儿在人群里格外的耀眼。
沈放打头儿,先是给老太太鞠了躬,随后扶了回礼的沈国栋安慰了几句。
他们跟沈国栋也是熟识的,上次闻三儿结婚就都介绍过。
这会儿不用问,还是李学武的关系,围在外面看的街坊邻居眼神热切地看着跟李学武站在一起的跟沈国栋说话的沈放两人。
李学武他们可能不认识,这两个他们太熟悉了。
就算是不熟悉人,衣服总得熟悉吧。
被打断的头继续磕,磕到最后的时候外面又被闪开了一条通道。
这次街坊们认识了,街道的王主任和刘主任。
好家伙,这沈家的小崽子牛哔大发了,白事都能把这种领导招来。
眼瞅着两位主任鞠了躬,安慰了沈国栋,有好事的就想挤进去借着街坊的身份鞠个躬联合联合关系。
可人还进去呢,两位主任并着两位所长转身离开了。
这不是不给面子,这是规矩。
公家人,走到了过场,白事不能多留。
这里面有很多是现在不提倡的,总不好当着面儿的做。
现在李学武送着干妈他们离开,也是明白他们的心意。
李学武这边刚把干妈送走了,却是又瞧见丁万秋带着徒侄周长利到了。
他是听着徒侄说的沈国栋的事儿,所以赶着今天到了,算是就着李学武一个人情。
这东西说着玄,可实打实的。
只要他来,李学武就得领情。
这会儿李学武招呼了一声,道了一句谢,叫了二孩儿领着两人进了院儿,他则是站在门口等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怎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