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雅婷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苗雨供述,她有账本,我已经派人去取了”。
“这不重要”渴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可能不知道,男人跟朋友吃饭喝酒可能不在乎十块八块的,至少面子上不在乎,但在牌场上,一分钱他都会记得,包括这种钱,因为亏心”。
说着话也不等韩雅婷再说,又继续问道:“葛淑琴那边有说怎么介绍刘海中过去的吗?”
“说了,是苗雨联系的她,问她们院儿里有没有愿意玩牌的,让她介绍几个有钱的”
韩雅婷解释了一句,倒是没觉得这个有啥不正常,可李学武却是微微一顿。
“五金商店呢?有什么不正常吗?”
“没有”
韩雅婷也看出李学武的表情不对来了,说道:“售货员还记得是刘海中去买的银焊条,花了三百二十元,登记都正常,只不过钱有些新,还是连号的”。渴
“三百二?”
李学武抽烟的动作再次顿了顿,问道:“刘海中有说钱是哪儿来的了吗?银行取的?”
“不是,是借的”
韩雅婷看着李学武好像也觉得不对了起来,说道:“是跟黄平借的,说是第二天就还上了”。
“跟黄平借的,黄平有这个钱不还苗雨?”
李学武眯着眼睛点了点桌子道:“查一查这个苗雨,查她的根子,再查黄平,查这小子的账户和储蓄,这小子不大对,再审他”。
见李学武得出结论了,余大儒这才开口问道:“李处长,您是怎么判断这两人不对的?新钱?或者欠钱不还?”渴
“不都是”
李学武示意韩雅婷去查,自己则是对着余大儒解释道:“你可能不了解,黄平原是厂里的职工,因错被开除了,他哪里来的钱?”
说着话弹了弹手上的烟灰,继续说道:“就依着他这个脾性,还能在银行里存下钱?”
余大儒眯了眯眼睛,他也想到这个点了,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一个赌徒,一个好色之徒,还能有储蓄?
“这个苗雨嘛……”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这个世上,最不会容忍别人欠自己钱的就是出来卖的女人了,这叫一锤子买卖,不能过夜的,她怎么会允许黄平一直欠她的钱?”渴
“这个倒是有”
余大儒虽然年轻些,但也是经历过事儿的,点头道:“以前还真听过有那种女人拿着板凳在门口要账的”。
“呵呵,我办案不大在乎所谓的证据或者档案材料,那是死的”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说道:“我更在乎的是人心,这是活的,他只要做过某些事情,那我问起他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反应,他的心理活动就是我判断他说谎与否的依据”。
“这……这是什么方法?”
余大儒听着李学武的话怎么有点儿玄呢,神神叨叨的。
“呵呵,犯罪心理学”渴
李学武轻笑着说道:“一门专门研究犯罪分子心理的学科,也是研究怎么通过探究人的内心世界进行破案的学科”。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余大儒眨了眨眼睛,问道:“您是在大学学到这门课程的?”
“哈哈哈哈!”
李学武听见余大儒问起,便大笑了起来。
余大儒被李学武搞的有点儿懵,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怎么就让李学武这么开心。
“呵呵,这门学科是我们处长开创和研究的”渴
沙器之适时地在一旁敲起了边鼓道:“现在的学校恐怕还没有这门课程的开设,毕竟我们处长的书刚送去审核呢”。
“哦!”
余大儒惊讶地看着李学武,惊叹道:“恕我眼拙,没想到李副处长还是一位学者啊”。
“呵呵呵,谈不上”
李学武笑着摆摆手,说道:“学者谈不上,开创学科更不敢说,略微有些研究,还都是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探索”。
“能出书的话,也算是开创一种新思维的先河了”
余大儒倒是对学问比较尊重,现在看李学武的目光已经上升一个级别。渴
别看现在就已经对文化领域进行批判地解读,但无论什么时期都对文化人是钦佩和仰慕的。
即使文化人被贬为下九流的时候,社会上的普遍认知仍然认为只有文化人才能有出息。
处理各种公务也是看你的文章,看你的字写得好不好。
别看那些人吼的厉害,但你看有几个搭理他们的,该送孩子念书的还是要送的,最起码要认识个一二三四五。
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地位就不低,一年两年的打不掉。
你看那句流传甚广的话,叫***三天不学习,赶不上***,那位都这么努力,谁敢轻视学习?
而且这种压抑反弹的更加厉害,从恢复考试后的那几年三十几岁的人都参加的劲头儿就知道多么在意文化知识了。渴
所以现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发展时期,能在工作岗位上写出一本业务类书籍,还是开创性的,就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当然了,现在比较难得,跟后世那些妖魔鬼怪就没法比了,什么诗集、佛经、让下属人手一本的某某某了。
那些已经不叫文化了,叫心魔,咬文嚼字的心魔。
“说穿凿附会就显得虚伪了”
李学武自谦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学专家,在一起讨论犯罪心理的时候产生了一些灵感”。
“结合我办案的切身体会,搜集了一些具有显著特征的案件进行了剖析和研究,这才行的文”。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渴
余大儒点点头,说道:“我差点就因为傲慢与偏见就错过了一次绝佳的学习机会,真是不该”。
“呵呵,都是在学习”
李学武也知道余大儒的意思,道歉就没必要了,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恭维与道歉,其实就加入进来当弟弟喊六六六就好了。
“再就这个案子来说,刘海中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听见李学武的发问,余大儒看了看李学武,说道:“如果抛开一些复杂条件来说,是要进行审判的,最少也是要蹲个一两年的”。
“呵呵呵”
李学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在抓他的时候说了保他就一定会轻处理?”渴
余大儒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这就是我亲自带人抓他们,却不审他们,而且这么急迫地,甚至要熬夜在这儿等也要把这个案子办出来的原因”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明天就是周六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可能把这个案子当日子过,我也不是专管治安案件的股长、科长”。
“那依照您的意思……”
余大儒有些理解地说道:“这是要把主谋挑出来,其他人轻拿轻放?”
“呵呵呵,我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们正在进行的工程,更不能让这个案子影响到我们厂的荣誉”。
李学武见余大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用话语点道:“我以前也觉得什么事都查个水落石出才好,但现在我更多的感悟是,拔出萝卜前最好看看带出的泥里还有没有可以继续生长的小萝卜”。渴
“嗯,是”
余大儒点点头,说道:“您现在站的位置比我高,自然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广,顾忌的方面也更大”。
“这也是我要劝你的”
李学武追着余大儒说道:“专业的保卫工作更应该是防微杜渐,禁于未然,而不是求大求全,否则有可能操刀伤锦了”。
说着话点了面前的桌子道:“在最初的技师审核时你们就应该能发现这种矛盾,管理可不仅仅是管项目,管人也要管思想啊”。
“我接受您的批评,是我没有做好审核工作”
余大儒也是有些无奈,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回去我们也是要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渴
“当然,这种事难免的”
李学武缓和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提劝一句,具体的行动和工作程序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安排”。
“我明白”
余大儒明白李学武这几句话说的并不是教他怎么做事,而是在逼他表态,更是拿着这个项目在做文章。
李学武把这件事的错误一部分挂在保密部的脖子上,就是要套住他的话,让余大儒认同他前面的观点。
在保护轧钢厂的荣誉和生产安全一事上,李学武自然责无旁贷,更是要提前给余大儒打预防针,不让这件事因为某些因素传播出去。
轧钢厂的保密工作好做,工人们都是自成体系,没谁会跟外人说自己家的事儿。渴
只要不在上层传播,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慢慢消失掉。
余大儒现在感慨李学武的更多的是这人的正治思维,跟他坐在一起谈话,会不自觉地忽略掉他的年轻。
可只要你一不注意,就会发现,这个年轻人已经走在自己很前面了,会生出难以望其项背的无力感。
沙器之倒是把这种办事方式称为成熟的处长思维,因为只有到了处级干部以上才会这么想问题。
至少他没有从科级干部的身上看到过考虑这么周全的思维模式,科级干部作为执行者也不需要这么考虑问题。
不是李学武恨黄平,一定要把这件事都栽在他的身上,也不是李学武跟刘海中感情好,就一定照顾他,而是站在保卫处长的角度上,就应该顾忌这些。
他现在倒是慢慢理解付斌的处事方式了,如果保卫处再有一个作为副手的副处长,那他可能跟付斌的做法要类似了。渴
掌权者越是位高越是不能威高,更不能眼睛抬高,如老话治大国如烹小鲜一般,如履薄冰常有才行。
许是工作的方向有了,这审讯的力度加大,进入后半夜以后楼下的进度也快了起来。
沙器之给李学武两人沏了茶还没喝几口,韩雅婷便再次上楼来汇报了。
“处长,苗雨的情况不大对,黄平也死咬牙不开口”
“是嘛”
李学武皱着眉头接过了韩雅婷递过来的材料,上面写着苗雨的个人资料。
“留学生?还丧偶吗?”渴
“是,其丈夫死于心肌梗塞”
韩雅婷解释道:“资料显示苗雨曾留学苏L,但一直都没有参加工作”。
“看来还真捞到一条大鱼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黄平什么情况?”
“是账户不对”
韩雅婷回道:“樊华去查了,他的账户上还有一千六百五十元,家里却是没见什么贵重物品的”。
“这么有钱!”渴
李学武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向了对面的余大儒,道:“余科长,你看呢?”
“这是保卫处的工作,我是来学习的”
余大儒倒是聪明,一看事情不好,他也不说参与了,口风立马就变成来学习的了。
李学武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转头对着韩雅婷问道:“这个苗雨一定有问题,必须从黄平这里打开突破口”。
“处长”
韩雅婷看了一眼余大儒,随后对着李学武轻声说道:“已经用了手段了,可……”
“他不说,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比他所说的还要有威胁”渴
李学武也在想,这小子有什么怕的,至于咬的这么紧。
保卫科的审讯手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不信黄平有这么强的意志,那不成正面角色了嘛。
“处长,不好再深了动他了”
韩雅婷提醒道:“即使他认了,厂长那边也是要……”
“嗯,你说的是”
李学武点点头,眯着眼睛想了想,倏然伸出手,拿起电话要了出去。
“喂,厂长,我是保卫处李学武……”渴
杨凤山怎么都没想到,李学武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即使是案件相关的。
因为在他的心里,李学武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办案的保卫科长了。
这个年轻人已经成长为不输于其他处室一把手,甚至是对一些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老同志有过之而不无不及的人物了。
这个案子他已经做好要受到波及的准备,依照他的想法,李学武会把案子做在黄平的身上,放大,然后在周一的会议上给自己沉痛的一击。
但他没想到李学武没休息,连夜主持办这个案子。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学武在审讯黄平的关键时刻给他来电话,更是请他回厂,参与审讯。
放下电话后,杨凤山坐在沙发上心思一时都没有平静下来。渴
看了看透窗纱照射进来的月光,黑暗的客厅里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咔哒咔哒”地提示着他要注意时间。
掀开身上的被子,杨凤山看了看卧室的方向,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在保卫处来人接走黄平后,妻子黄玉便脸色绝望地回了卧室,一直都没有出来,他也是自己找了被子自觉地在沙发上休息的。
他不想先开这个口,但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为了不让妻子心里有了隔阂,他还是同意李学武的意见,带妻子,也就是黄平的姐姐去保卫处。
杨凤山推开了卧室门,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身影。
“小玉”渴
黄玉也听见客厅的电话声了,她一直都没有睡着,这会儿却是不愿意搭理杨凤山的。
杨凤山见妻子不说话,却是不能耽误时间的。
“黄平的事情可能很大”
杨凤山对着床上的妻子说道:“你可以埋怨我,但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黄平在这个关键时期需要你我的帮助,不然走错一步就是深渊”。
黄玉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杨凤山,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黄平可能涉外了”
“啥?!”渴
黄玉一下子愣住了,呢喃道:“他小学都没毕业,洋码子给他都不认识,哪里能……”
“情况很严重,保卫处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杨凤山看着妻子解释道:“主管案件的李学武给我打来电话,希望由我们跟小平沟通”。
“不会是那个李学武……”
“小玉!”
见妻子怀疑李学武,杨凤山皱着眉头喝道:“这是工作,不是儿戏,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仅仅是侮辱我的同志,更是侮辱我”。
说着话也不再跟妻子多说,边往出走边提醒道:“赶紧穿衣服,保卫处的同志还在等”。渴
黄玉也是被杨凤山的话吓了一下,这会儿也是来不及再想其他的,赶紧下床去穿衣服。
李学武在放下电话后就安排了韩雅婷去准备接厂长杨凤山夫妇。
这间办公室里的几人谁都没有想到李学武会直接给杨凤山打电话,还让厂长带着爱人来劝说。
沙器之走到李学武身边轻声问道:“处长,一会厂长过来是否要安排单独见面的房间?”
“不”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就在审讯室,没有什么可避讳的,黄平现在的心结就是这个,让他们见,更不要留人在里面”。
“明白”渴
沙器之答应了一声,又问道:“您是……?”
李学武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严肃着脸,说道:“我就不下去了,通知招待所,领导如有需要方便安排”。
“是”
沙器之答应一声,出门下去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