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竹又不用上学,他只用跟着仇师傅习武就够了。仇师傅三十岁了还没成家,把惊竹当儿子看,教他习了武就带他去河里摸鱼。
等他们满载而归,他还在听先生讲学。
他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露出小小的脑袋,望着帐顶,神情凝肃地掰手指,十指张开并拢又张开,他终于数清楚日子,长吁一口气,语气沉重:
“已经二十一天了,这个书,我念了二十一天了。二十一天,母鸡都能从蛋里把小鸡孵出来了,我还不能放假。”
他忽然把被子一脚蹬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每天筝姨都要来看我有没有乖乖去勤园,这样,惊竹,待会儿我们一起出门,然后你去傅先生那儿帮我告病假,就说……说我昨日贪凉,吃荔枝沙冰太多,今天腹泻不止,没法去听学了。记得嘱咐他不能告诉爹娘,因为我做儿子的,怕二老担忧。”
他一边说,一边将藤编的书箱拿出来,把里面的书本都倒到桌上,又往里塞了一碟点心,两碟水果,并一个装满钱的钱袋。
他十分慎重地拍了拍惊竹的肩膀:“我能不能幸福,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猝不及防被自家公子委以重任,惊竹很是不安,直觉乃至于以往的经验都告诉他,公子这次肯定也不会得逞。
规劝的话刚要说出口,卫知意便作势要生气:“你若是不肯,我就去和张麻子说,你上次问他女儿,长大了要不要嫁给你做媳妇!你信不信,张麻子肯定会赶在你娶他女儿之前先打死你!”
惊竹噎了噎,立时干脆道:“小的这就去帮公子向傅先生告假!”
卫知意心满意足地领着惊竹出了院子,果然在院外看见筝姨,他甜甜地唤了声“筝姨”,请她代他向母亲问好,又说自己准备去勤园听学了。
绿筝十分纳罕地目送他去了勤园,回到院子里,将这事和夫人说了:“往常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每次去小公子那儿检查他有没有按时去勤园,他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祝嘉鱼笑了笑:“那你再去看看他屋子里的笔墨书本都在哪儿呢?”
绿筝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都在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她说着就要转身出门,去看看小公子书箱里没装书都装了些什么。
她如今也已经嫁做人妇,祝嘉鱼还了她卖身契,给了她丰厚的田产并京郊两处庄子做嫁妆,她却舍不得小姐,故而如今还留在卫府里伺候。
祝嘉鱼叫住她:“算了,小孩子偶尔贪玩,随他去吧。傅先生不也说了,他功课倒是做得极好,挑不出错处了。这些日子,也确实拘着他了。”
绿筝想了想,说也是,便又拿了小扇来为夫人扇风。
到晚些时候,卫清楼下值回家,却见着在前院里和护院一起习武的惊竹。
往常这些时候,惊竹可不会在府中。他心下有了计较,先去寻了西席先生,三言两语便问出了今天儿子告病假没有去勤园的事,又料定他肯定不敢偷偷出府,府里几处大大小小的狗洞也早被他叫人给填堵上了,于是便吩咐小厮们偷偷在府中寻找小公子的身影,找到了也不必惊动小公子,只管报给他知晓便是。
过了约莫一刻多钟,果真有人来找到了小公子的藏身之处。
卫清楼得了信,便亲自去到勤园的假山洞外,他蹲下身,果然看见正吃着东西看着闲书的小屁孩。
还知道灯下黑的道理。他心中冷哼。
卫知意正抱着书看得不亦乐乎,忽然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他转过头,倏然看见假山外的老父亲。
手里的糕点忽地就被吓掉了,他也顾不上嘴边的点心渣子,欲哭无泪地张嘴:“爹……”
卫清楼微微一笑,将他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