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素来谨慎,心知自己是杂途出身,年少位高,最易招人妒忌,所以从不招摇。
在京师里按制坐四人抬小轿,到了京外,他也是坐马车的时候多些,着急时干脆带了随从,策马一路狂奔。
轿夫们极熟练的压了轿,掀开轿帘,潘启躬身进了轿中坐了,随着轻轻的一声号子,大轿已经稳稳的离地。
郑文辉带来的随从早已经全部下了马车,在路边摆好了仪仗,随着他的一个手势,队伍又缓缓的启动了。
八抬大轿跟在仪仗队伍后面,郑文辉没有轿子可坐,只有他的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大轿后面跟着。
一百名兵士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轻勒着缰绳缓缓的跟在后面护卫着。
车夫们赶着一长溜空马车走在最后吃着灰面儿,长长的队伍逶迤着向同安县城去了。
潘启坐在宽敞的大轿里,有种四边不靠的感觉,激动、惶恐、喜悦、自豪种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真个是五味杂陈,挥之不去。
随着轿夫们齐整的步伐,大轿轻微的上下起伏着,耳听着桥杠发出单调的“咯吱咯吱”声,他觉得有些憋闷,抬手拉开了右侧的轿帘。
举目向外望去,家乡的景色立即映入了眼帘,远处青山如画,近处绿树葱茏,他望着这再熟悉不过的青山绿树,越发的心潮难平。
他自幼家境贫寒,家中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大。父亲潘乡是个地道的农民,却对读书明理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将五个儿子都送进了白礁村文圃山中龙池岩上的华圃书院读书。
这华圃书院可是大有来头,它是宋代理学大家,儒学集大成者朱熹创办的第一个书院,是当时闽南规模最大的书院,被誉为“闽南第一学府”,朱熹曾亲自在此讲学授课。
潘启在学院就读时,这里汇集了闽南众多饱学之士,方家大儒,到京师做了官之后,他还常为没能在书院里完成学业而感到惋惜。
在这样的书院就读,费用自是不菲,潘乡为了供五个儿子进书院读书,早出晚归,日夜操劳,为少年时代的潘启树立了良好的自立自强,吃苦耐劳的榜样。
潘启身为家中长子,立志帮父亲分担养家的重担。因见种着家中几亩薄田难有出息,正赶上雍正五年解除海禁,十四岁的潘启就辍学去了海边给人当了船工。
他个子长得晚,十四岁时瞧着也就是十一、二岁的个头,起初他娘不放心他一个人外出闯荡,说什么都不点头,一定要再过两年才肯放他出去。
恰在此时,发生了一件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极大的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坚定了他去外面闯出一番名堂的决心。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的上路了。
至今他还清楚的记得,离家的那天,他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怀里揣了几个饼子,还有临行时娘用力塞进他手里的一小串铜钱。
爹娘和几个兄弟一直将他送出村外十几里地,在他一再的恳求下才停住了脚,娘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长满老茧的手不住的抹着眼角。
他走出了老远,回过头看时,全家人还站在那里,娘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