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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细问之下,才晓得朱厚照都已经是岐山脚下小小的部族首领了。
这孩子教得,朱祐樘都觉得自己涨了不少见识。
《诗经》作为五经之一,对很多读书人来说都是必读之书,朱祐樘当了皇帝后也坚持听谢迁他们讲经筵,对这书也不算陌生。
可他都没想到《绵》还能这么学,感觉他都和自己儿子深入了解了周部族的迁徙过程。
瞧他这三岁大的儿子,不仅把《诗经》里这首《绵》讲的头头是道,还知道《黄帝内经》了!
朱祐樘都没想到自己给儿子选了这么个“小先生”,真的能教得有模有样。他说道:“不会可以学,眼下不会,又不是以后都不会。你可以今儿分别安排他们去学你想让他们做的事,明儿当他们已经学会了新本领来安排。”
朱厚照一听,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不会可以学嘛!
学会就可以干活了!
朱厚照道:“好!”
解决了一个艰巨的人才难题,朱厚照就开心了,拉着朱祐樘玩井字棋,还让张皇后帮他画圈圈。
这井字棋玩起来简单又方便,张皇后都有些惊叹于文哥儿的奇思妙想。
不愧是京师有名的小神童,连玩都能每天玩出新花样来了。
不能怪儿子每天见了他们就三句不离文哥儿,换成她儿时有这样的“小先生”,她可能也会忍不住天天把他挂在嘴边。
一家三口玩得其乐融融,瞧着倒像是寻常人家似的。
与此同时,文哥儿正在丘家问丘濬有没有见过甲骨文。
据传最初甲骨文之所以引起了学者们的注意,是因为有不识字的土人把龟甲当“龙骨”卖给了药贩子。
中医里所谓的龙骨,其实就是各种古代生物的骨骼化石,包括马、象、犀牛等等哺乳动物的骨头。
《本草纲目》就有详细介绍龙骨的用法,比如健忘、梦遗、吐血、尿血之类症状都会用上它,使用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磨成粉、煅成末等等。
可见勤劳俭朴的古人从来不会放过开发任何看起来有用的宝贝!
后来有位商贩发现这批“龙骨”和别的龙骨不太一样,特意拿去给一位金石大家王懿荣看看有没有这玩意收藏意义。
“龙骨”的价格和珍稀藏品的价格可是不一样的。
王懿荣一看,这是龟甲,龟甲上还有明显像文字的刻痕,恰好和古书记录的龟甲占卜对上了,便叫这商贩秘密把这批“龙骨”都收回来,前前后后得到了上千片写有甲骨文的龟甲。
后来王懿荣携家人服毒投井殉难,这批收藏就落入了他的好友刘鹗手里。刘鹗又自己搜集了几千片别的甲骨文残片,拓印成了一本《铁云藏龟》,算是第一本甲骨文专著。
这约莫就是第一批研究甲骨文的学者。
刘鹗就是有名的《老残游记》的作者。
文哥儿对这个过程并不清楚,只知道时人大多研究金石文,对甲骨文的研究仍是一片空白。
文哥儿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丘濬讨论:“今儿我给太子殿下讲学的时候讲到‘爰契我龟’,您说有没有可能我们还能找到刻在龟甲上的卜辞!您看那些乌龟壳那么硬,肯定放好多好多年都不会坏的吧?要是能找到的话,说不准可以拿来研究春秋以前的事情呢!”
丘濬道:“即便有这样的龟甲,又能上哪找去?”
文哥儿一听,也愣了一下。
是啊,即便有这样的龟甲,又该上哪儿找去?他颇有些郁闷,只能说道:“我也不知道。”
丘濬沉吟片刻,说道:“周王朝之前乃是夏商,夏商皆出河洛之间,若仍有你所说的‘甲骨文’,应当也在河洛诸地。我会托人留意一二,只不过不一定能找着就是了,你别一天到晚琢磨这些杂事。”
文哥儿听后颇为佩服地道:“您果然懂得比我多多了!”
丘濬道:“这些东西书中都有记载,你自己不去留心自然什么都不懂。”
文哥儿才不管那么多,狠狠夸了丘濬一通后就开开心心地溜达回家去。
文哥儿一走,丘濬就开始琢磨文哥儿提的“甲骨文”。
大家都知道“爰契我龟”,可还真没有人像研究金石文那样研究过龟甲上的文字。
大抵是都没看见实物。
丘濬思索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提笔写了几封信分别托对方帮忙在河洛一带留意有没有那样的龟甲。他与这些人虽不甚相熟,不过他如今身居内阁,相信很多人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一口气把几封信写完,丘濬便起身就着夕阳的余晖在廊下踱步走动起来。
这小子还真是会给人找事,《成语词典》才刚印成书,又琢磨起这什么“甲骨文”来了。
这可叫他怎么安心回琼山去?
他得多走几步,再多走几步,争取多活个十年八年,瞧瞧是不是真的还能摸到夏商时期刻在龟甲上文字。
文哥儿踏着余晖回到家吃饱喝足,自是又愉快地跟家中的兄弟姐妹玩耍,带他们走迷宫玩井字棋,有纸有笔有盏灯就能玩到困意袭来。
翌日文哥儿一进宫,就听小太子朱厚照跑过来煞有介事地说他已经派谷大用等人去进修过了,现在可以安排他们去造房子、挖沟渠、开垦土地了,人才够够的!
文哥儿笑眯眯地道:“殿下真有办法。”
“那当然。”朱厚照非常骄傲,决口不提这临时进修的主意来自他爹。
文哥儿道:“人少地少的时候殿下像这样亲自安排这些事宜,要是部族里的人有成千上万个,殿下也一个个亲自安排过去吗?”
朱厚照一下子被难住了。
他昨天安排手底下的人都费了好大一通功夫呢,要是变成一千个一万个人,他肯定就不能这么办了。
就算一人只问一句“你会什么”,都得问一万句!
一万是多少他都不晓得。
说不准他这辈子都没讲够一万句话。
朱厚照苦恼地问:“那怎么办?”
文哥儿提笔给朱厚照写下《绵》的第五段。
“迺召司空,迺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
朱厚照认识第一个字,这个字昨天见过好多次!
只是整句话写出来,他就看不太懂了。
文哥儿没有吊他胃口,逐句给他念了一遍,接着才给他讲解这是在做什么:“司空是管营建的官员,司徒是管徒役的官员。你要挑出两个适合的人来,让他们一个负责规划要做哪些事,一个负责考虑选哪些人去做这些事,到时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们商量着办,不管有多少事、多少人,都可以妥妥当当地安排下去。”
朱厚照听得直点头。
原来人多了要这样管!
这样就不用他一个个问了!